“仁乃，這份真相與所有人的悲劇只值二億五千萬。二億五千萬。”

    綾瀨仁乃還未失去綾瀨仁乃這個身分時，有棲川楓緊握著那張黑卡這么對她說，神情是連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的落寞與凄涼，對這個丑陋的世界似乎只剩絕望。

    她握著的不是那兩億五千萬小判，她握著的是失衡的罪惡天秤，可有棲川楓也只能握著那張卡片，只因她確確實實需要那筆錢，縱使是增加百倍千倍都不足以彌補那些過錯的那筆錢。

    “仁乃，理世的想法依然是以利益為先，她之后一定拿妳大作文章，而我能看出來妳是一位真正想為遭遇危險的世界效力，不是為了要爭權奪勢或賺戰爭財交換利益的人?！?/br>
    “所以之前理世的身邊有妳的位置，因為妳高尚的精神，她不得不立妳于身側，可是這樣的妳在知道了真相后，妳還會再默許理世以前說‘為了大局著想’的一切嗎？”

    綾瀨仁乃沒有回答。在那天煉獄般的殺戮后，綾瀨仁乃對有棲川楓的想法是復雜的。

    有棲川楓是不折不扣的瘋狂殺人犯，可她更是揭穿一切真相的……唯一的，雖并非為正義著想而是私怨的……

    一位試圖以死明志的勇士——縱使害怕卻也令綾瀨仁乃欽佩的奇妙存在。

    尤其是綾瀨仁乃看見了有棲川楓來到這個世界時穿的衣服，便明白了有棲川楓憎恨他們的一大半主因。

    恐怕冰河時期前的有棲川楓是一位幸福無比的待嫁新娘吧……卻偏偏……

    有棲川楓的語調很平淡，卻能讓人聽出過度壓抑的痛苦?！拔也磺宄疫€能保持這樣的清醒狀態有多久，上一次跟妳的談話理世知道了對吧。”

    綾瀨仁乃頷首?！八_實問過?！碧僭硎烙謫柫司c瀨仁乃是否還愿意繼續追隨，當時綾瀨仁乃只給出了曖昧的答案。

    隨后綾瀨仁乃不再被重用，因此綾瀨仁乃這才有了時間到醫院探望有棲川楓，探望這看起來面如死灰得快要無聲無息消逝的、脆弱又勇敢的女子。

    “仁乃，妳見過我最狠絕的一面，也見過我最無力的模樣?！庇袟魃斐鰭熘c滴的手，看向沒有雨水的窗外。“在這里殺了我，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有棲川楓笑得很輕、很輕。“就算殺了這個世界的同樣存在，我依舊失去了我的全世界，仁乃，妳知道嗎？每天睜開眼睛，我都會面臨同樣的痛楚?！?/br>
    “……”

    綾瀨仁乃沒有接話，只是想起了當初為什么會加入時之政府，而非成為審神者的原因。

    綾瀨仁乃的兄長綾瀨仁和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審神者，他與刀劍付喪神感情甚篤，不久便與各位刀劍付喪神都有著兄弟般的情誼，更每每與刀劍付喪神戰斗至強制遣返才停止，綾瀨仁和是軍人中的軍人，亦是審神者中的典范。

    在一次綾瀨仁和做好充分計劃，與他的刀劍付喪神迅速將溯行軍節節逼退至窮地，可由于與本丸莫名斷了訊號，無法再請來戰力補足與強制遣返系統異常而歿于理想鄉，失去主人的刀劍付喪神痛心疾首，一位接著一位失蹤，曾是至高榮耀的那座本丸如今人去樓空，基于橘理世與橘瀧之介的授意，時之政府并未撤下那座本丸，他們在綾瀨仁和的本丸與時之政府大樓前各立了一座紀念碑，作為最光榮也最遺憾的傳說存在著。

    綾瀨家迎來訃聞的剎那，綾瀨仁乃便決定繼承兄長綾瀨仁和的驕傲與榮耀，因此家中最年幼的她加入時之政府，希望能改善審神者們的待遇，不再讓綾瀨仁和那樣的悲劇發生——縱然綾瀨仁乃心中也有著對于為何綾瀨仁和與本丸失聯產生巨大的問號，想要調查其中原因這層理由存在。

    如今綾瀨仁乃查了許久都沒有結果，只能歸咎于時空亂流的憾事就這么得到了真相，原因竟然這么簡單……她的兄長綾瀨仁和引起了橘瀧之介與橘理世的忌憚，甚至是理想世界機構的創辦人橘久遠。

    綾瀨仁和并不是死于溯行軍之手，實際上也并非死于戰力不足、系統失誤之故，綾瀨仁和是險惡人心之下的犧牲品。

    “也許我能明白一點?！弊铍y堪的那一面早就在有棲川楓面前顯露出來，綾瀨仁乃承認了她的弱點，縱使這很有可能會為有棲川楓這位并非想要拯救世界的懲罰者所用。“我的兄長綾瀨仁和曾是最優秀的審神者，可仁和兄長在五年前……于理想鄉戰死，時之政府至今都沒能帶回兄長的遺體，原因……妳也猜到了吧?！?/br>
    “嗯。真是……相似呢?！?/br>
    有棲川楓這才回過頭來看綾瀨仁乃，嘴角的笑愈來愈淺。

    “妳希望的是復仇或是矯正？仁乃？”

    “我希望一切錯誤在發生之前就先消滅?！?/br>
    “是嗎。那么仁乃，我只告訴妳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棲川楓笑了。

    那是她們關系建立的瞬間——綾瀨仁乃不得不接下這無形的傳承。

    為了將這個世界上的骯臟除去，為了不再發生像是兄長那樣的慘案，綾瀨仁乃終究是握住了有棲川楓的手，將之按回床上，讓有棲川楓姿勢不正而倒流的血液慢慢流回體內。

    有棲川楓根本不在意，分明知道舉起、抬高手臂都會讓血液倒流回滴管內，還是對她伸出手。

    綾瀨仁乃一時間竟不曉得怎么說有棲川楓這個女人。

    罷了。

    “在妳能不受監視的行動后，我會主動聯絡妳。”

    她們的對話僅到此為止。

    盡管綾瀨仁乃仍是看著那血液全數流回有棲川楓的體內，仔細記住了她在掌心中寫下的那幾個字才起身離開。

    她們需要時間。

    x

    n.a，ayase nino簡寫顛倒，卻也是如今的七瀨蒼也，nanase aoya。藤原理世新任高層的直屬秘書。

    綾瀨仁乃給了原本的七瀨蒼也一些好處與暗示就讓他自愿退出這淌渾水離開了，她則化身成為男子的模樣，與兄長一樣擁有靈力的綾瀨仁乃輕而易舉就取代了真正的七瀨蒼也。

    白山吉光的限時鍛刀開放自然是經由綾瀨仁乃、不，七瀨蒼也這里動的手腳，此時時之政府內鬧了一場藤原理世大為光火的sao亂，每個相關負責人都在推卸責任，還讓藤原理世往這件事的好處細想。

    腐敗又扭曲——這樣的時之政府要如何才能改善？兄長與眾多人們的犧牲竟是為了這些人，何等令人作嘔……！

    綾瀨仁乃打開手機，點開郵件app，用的是私下創立的新賬號，公文字里行間的暗碼有棲川楓應是全數解開了才對、不，她必定知曉，只是不知原因還無動作。

    綾瀨仁乃從寄出郵件后不止一次期待有棲川楓的回信，可石沉大海，她寄出的信件即便沒有受到監控，有棲川楓那里也沒受到監控，除了持續解開回復的公文中潛藏的暗碼之外，綾瀨仁乃至今未等到有棲川楓的回應。

    化身成七瀨蒼也的綾瀨仁乃愈看愈是心浮氣躁，連連喝了好幾杯茶才忍下，有那么一度想過若是讓有棲川楓再來一次……或許也不錯，能斬草除根。

    可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到底要毀——不、她的思想不能與有棲川楓完全同流，就算這個地方再怎么丑惡。

    有棲川楓那邊的情況還是不穩定嗎？或是她又想做什么——終于，綾瀨仁乃等到了回音！

    不是k.a，是k.n？對了，那件禮服……恐怕是有棲川楓解職后本該婚嫁后的姓名簡寫吧……終究是位可憐的女子。

    綾瀨仁乃雖不知情，卻也曾是共犯。她沒有辦法補償有棲川楓受到的那些傷害，縱然……在現世也找不到這個時代的有棲川楓。

    無論如何，幸好現在終是等到回音！

    “請告訴我與我接觸的那一位監察官的真實身分，并適當地讓白山吉光能到我的本丸來，我還需要再一些時間，最終確定能給妳的最終回報是‘藤原理世’?！?/br>
    回報：藤原理世……？！

    綾瀨仁乃激動得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還好綾瀨仁乃還記得她是被藤原理世追殺的綾瀨仁乃，不得不以七瀨蒼也的平日表現假裝成上班偷玩手機玩贏了太激動又努力憋著笑生怕引起注意的樣子。

    綾瀨仁乃必須去影響靈力微化系統，也就是所謂的將“神靈”變換為“分靈”。靈力微化系統，美其名讓審神者不要有過大的靈力負擔，實際上是制止神靈直接受到召喚，這一點綾瀨仁乃透過調查后明白了，更查出藤原家與橘家究竟連手殘害多少強大卻未名留青史的神主與巫女。

    同樣被引入盲點的綾瀨仁乃在這點上與藤原理世的猜測是相同的。

    有棲川楓真正的身分便是因結婚引退而幸存的巫女吧，否則她也不會憎恨他們至此——按照七瀨蒼也的行事方式行動，七瀨蒼也是一位精明卻又喜歡在上班時間偷點小懶的普通上班族，可工作能力到底是優秀又明事理的，因而被取代綾瀨仁乃的新任高層提拔使用。

    總算能開始做正事了。

    佯裝成想上洗手間的模樣離開位置，在沒有監視器的中途轉了個方向……

    x

    n.a的來信。

    一邊寫著to簽一邊沒忘記等手機提示的有棲川楓即刻站起，二話不說便離開房間奔至鍛刀室，正在代理她辦公的兩位副家長驚覺有事發生，看了一下沒有打算跟上的小烏丸一眼，互相點過頭就跟著有棲川楓走了。

    鶯丸明白這是小烏丸要守著以免有變故發生的意思。

    “鶯丸、和泉守、拜托你們了，所有的加速符與御札全部用上，可以的話再多叫一個人來幫忙——不動？”

    出現在鍛刀室門外的是不動行光，不同于往，他的手上沒有拿著甘酒，臉色也沒有紅通通的，是正常的樣子。

    “說吧，要干什么？”

    “照著這張范本將鍛刀單寫好送進鍛刀室，御札和加速符盡量用沒關系，鍛出白山吉光就可以停了。鍛造過程中若感到靈力有所時不足我會立刻補——不，鶯丸、和泉守，請你們去找兩位新人來頂替你們的位置，這點是我過急而思慮不周了，對不起?！?/br>
    “小事，”最初的長曾禰虎徹消逝在火光中的那一幕是每個人心中的暗影，可如今都已釋然。“長曾禰虎徹一直都在，不是說我們都是同一尊神靈的分靈嗎，就算沒有那段記憶他也是長曾禰虎徹，我們的領導人。”

    “那就……繼續吧。”

    有棲川楓淺淺地笑了，那抹笑卻有著和泉守兼定不知為何而來的憂愁。

    “楓，我也無妨，為免過度消耗資源而不自知，不動你的動作比較快，你接替我的位置，我去取刀紋的數據過來?！柄L丸如此說道，和不動行光換了手。

    “拜托了，鶯丸。”

    期間一振又一振刀劍被鍛出，鶯丸更是迅速地回到了鍛刀室幫忙。在大約七十鍛時不動行光舉起手。

    “楓，白山吉光在我這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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