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面八方傳來了歡呼聲。

    比起高興，席洛澹倒是有點松了口氣。

    這就代表著，他們接下來還有兩場戲，拍完就能殺青了。

    謝舟的注意力則在席洛澹的身上，看他興致缺缺，不由得有些緊張。

    在工作人員們興奮地收拾東西時，謝舟湊到席洛澹的身邊，小聲問他：“有心事？告訴我。”

    席洛澹瞥他一眼，“我哪兒有心事啊，只是在想，馬上就能殺青了而已。”

    謝舟點頭，“哦”了一聲。

    平日里都不見謝舟這么緊張，連拽著他的手手心還在冒汗。

    盡管天氣真的很熱，席洛澹還是感覺到謝舟身上那微妙的不同。

    席洛澹心里盤桓，也小聲問謝舟：“是怕我接受不了電影的結局嗎？”

    謝舟猛地轉過頭來，眨眨眼，忽然將他抱在懷里。

    “嗯。”謝舟說，“有點。”

    他們早在開拍前，研究劇本的時候，就知道電影結局，是BAD ENDING。

    姜槐在車禍中離世了。

    而這個結局，席洛澹和謝舟，不知怎么，都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結局是想潛意識地在反應貨車司機真實情況，也是在凸顯姜槐這個人物身上的悲情。

    電影中，姜槐有一句臺詞，他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感受到“愛”。父母的不理解和朋友的背叛，逼得他早早地進入社會，他一直孤獨地跑在路上，是個沒有“根”的靈魂。直到他遇見季小渝，便覺得自己這一生終于有一處歇腳地，讓他想在季小渝身上扎根。

    其實向雨寫過很多結局，有HE也有NE。比如他們倆在車禍中逃過一劫，彼此扶持著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沒有哪個結局，像這個一樣有力量，讓向雨不想放棄。

    尾聲劇情里，季小渝在車禍后蘇醒過來，得知姜槐給他們倆買了人身意外保險，受益人是季小渝，他在出院后，去警局拿姜槐最后留給他的遺物。

    所以，席洛澹和謝舟最后轉場回到城市里拍攝的劇情，是分開兩地拍攝。

    謝舟拍攝的內容，是姜槐拿著簽好名字的保險合同，跑去找保險員，確定如果發生意外，受益人一定是季小渝，他這才放心交了錢，高高興興地把合同文件和他的銀行卡一起藏起來。

    這段劇情很短，拍攝也很快。

    謝舟拍完后，連員工準備的殺青慶祝都沒參加，著急地坐著車，趕到席洛澹的拍攝片場。

    席洛澹已經拍完了季小渝在醫院里的鏡頭。

    最后一幕的取景地，擺在市內一個警察局后門的一條小路上。

    單行道的馬路，白天也沒什么車輛路過，很容易就成功申請到拍攝許可。

    而且，剛好是在夏天，種在人行道上旁的梧桐樹長得茂盛，飽滿的樹葉擋住陽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樹影。

    羅導演就是看中這一處景色。

    這一幕戲，是季小渝從警察局走出來，拿出姜槐留給他的遺物。

    一份保險合同，提醒他去找保險公司要保險金。

    還有一封信，是姜槐親筆寫給他的。

    這封信好像寫完很久，筆跡顏色都有點淡。

    「小渝：

    哥要寫這封信，可能是因為哥要跟你分手，或者是咱倆被迫必須分開，咱倆以后都可能見不著面了，所以有些話，得讓你知道。哥沒啥文化，字也不好看，能讓你喜歡哥，是我最大的福氣。我肯定不想跟你分開，你是個特別好的人，這段時間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很開心。我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好日子，一下子全都從你身上得到了。哥想說的是，就算咱倆分開了，小渝，你也要去讀大學，知道不？哥不逼你，但哥知道，你是喜歡讀書，能讀書的人。沒能上大學太可惜了，這不該是你的人生。哥呢，是很希望你留在我身邊的，但哥不能這么自私，你年輕，還有大好前途！你看到這封信，肯定是我給你的，我也一定給你留了錢了，你拿著這些錢，去上學，去讀大學，知道嗎？一定要去讀！答應哥，好不好？你要是讀了大學，還想到哥，就給哥打個電話，說你念了大學，哥能替你高興高興。其他的，我也不說了。噢，我還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我很很喜歡你。

    姜槐親筆」

    席洛澹拿到這份道具信，還以為只是一張白紙。

    可沒想到紙上真寫著這些歪歪扭扭的字。

    他問導演，才知道這是之前找了謝舟，讓他從劇本上抄下來的。

    而字是謝舟用左手寫的。

    席洛澹看著信，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季小渝，心里五味雜陳，什么心情都泛了上來。

    這最后一鏡，羅導演安排他走過這條小路。

    只拍兩個畫面，一個是他行走的背影，是固定鏡頭，還有一個是拍他臉的近景特寫。

    羅導演的分鏡上，是季小渝看完信，有點難過，但硬擠出笑容來，因為他決定要去讀大學，要微笑著面對今后的人生，透著一股積極向上的情緒。

    這一鏡的第一次拍攝，席洛澹的確拍出了羅導演要的畫面。

    可他們倆蹲在監視器前面，怎么看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味。

    羅導演覺得自己對結局的理解有問題，又去問向雨，向雨則說挺好的，可以殺青了。

    羅導演沒答應，似乎在跟自己憋著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