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
葉酌只當是他真的厭惡那股桂花香氣,便叫了小二過來打水,打算重新洗一遍澡,。 那小二指揮人抬著水,看著葉酌吃了一驚,問他“咦,您不是兩個時辰前才洗過嗎?又洗嗎?“ 葉酌怕給溫行聽見,這徒弟向來心思細膩,萬一給他猜出什么就不妙了,連忙道”剛剛出去逛,出了些汗。” 小二一邊加水,一邊到“原來如此,我們天天出汗,也不怎么洗,不過您這種富貴人家的,大概是要比我們講究些。” 溫行就在隔壁,葉酌抽著嘴角示意他閉嘴。 那小二明顯不理解他的意思,又看了看那水,高聲道“您這次不洗桂花了?我靖州的桂花如今正當季,過了這陣就沒有了,客官要喜歡,多洗兩次啊。” 隔壁傳來書本翻動的聲音。 葉酌恨不能立馬去堵小二的嘴。 畢竟染上畫舫美人的脂粉香氣,那叫風流,自個閑著沒事在澡盆子里霍霍桂花瓣,那叫有病。 葉酌一點不想這個事兒給寶貝徒弟知道,立馬瞎附和小二的兩句,連推帶拉的把他關門外,道“知道了知道,您快走吧。” 然后他欲蓋彌彰的跨進浴桶,將水聲弄的嘩啦嘩啦,假裝無事發生。 等葉酌瞎折騰一遍,也上床躺好了,撐著耳朵聽對面的動靜,什么也聽不見了以后,才把被子拉上來抱著睡著了。 結果半夜忽然下起了雨來。 海邊的雨同江南的雨大不相同,沒有辦法學那種小家碧玉的譴眷迤邐,只能劈里啪啦的落個不停,大珠小珠,氣勢磅礴,濺在地上便是一片白霧,平白擾人清夢。 葉酌翻了個身,睡的不是那么安穩,他墮仙后略有些畏涼,睡姿又異常奇詭,好好的一床平平整整的被子給他拱的橫看成嶺側成峰,半個身子落在外面,不多時就連打了兩個噴嚏。 其實他已經醒了,全身骨頭卻軟的厲害,但是仗著死不了,連去扯一下被子的精力都吝嗇。就仍噴嚏一個接著一個。 墻邊忽然傳來吱嘎一聲。 葉酌的耳朵靠著墻,這客棧是對稱設計,墻隔壁就是溫行的床,修士對聲音最為敏感,溫行估計是給他吵醒了。 接著,葉酌的房門給人輕輕的扣了兩下。 這聲音不大,但在夜里卻很清楚,葉酌若是醒著一定聽的見,若是睡著了,也不會給吵醒。 但是葉酌明明聽見了,骨子里的懶意發上來,就是不想動彈。他安安靜靜的在床上挺尸,心道 “打噴嚏又不能怪我,我聲音又不大,總不能因為我吵了人睡覺,把我拖出去丟了。” 溫行似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后試探的伸出手,推了推門。 這客棧的木門爛的很,年久失修,當即吱嘎了一聲。這聲音似乎驚到了溫行,葉酌看著他,見他把手放在木門上,整個人僵在哪里,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片刻以后,才慢慢的把門拉回去,走了。 葉酌心道“這是在搞什么?” 他本就不甚清醒,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就要去找周公約會。結果窗子那里一聲咔吧一聲,莫名席卷進來一道涼風,帶著雨意,還不等他抬眼,一床被子驟然蓋了下來。 ——溫行居然從窗子里翻進來了。 葉酌小心的摸了摸,還帶體溫的。不知是不是因為修魔的關系,溫行的體溫一直比尋常人更低,但散在被子棉花的縫隙處,還是溫暖的有些灼人。 溫行替他把原來的被子壓好,又把新加的這一床蓋規整了,往下拉了拉把葉酌的腦袋刨出來,防止他悶死,收拾的妥帖的很,這才從窗子外頭又翻出去了,他的動作很不熟練,甚至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但關窗的動作又十分輕柔。 葉酌醒了大半,抱著被子,懵逼道“這是跟誰學的,我這欺霜塞雪的小徒弟,怎么還學會爬窗了?” 按溫行的禮教,半夜私自進入旁人臥室都算失禮,更何況是跳窗了,若是被發現,那是實打實的反面教材,非要被人罵到自閉不可。 葉酌往溫暖的被子里縮了縮,忽然想起來,這并不是便宜徒弟第一次偷偷摸摸給他衣物被子了。 先前儀山入夢的那一個晚上,溫行也把衣服給他披,天不亮又抽走了,藏著掖著的,明明是一件施恩于人的好事,偏偏生怕他發現了一樣。 他心道”傻不嘰嘰的,這樣又沒人感念你,崇禎解衣袁崇煥還要當著滿朝文武呢,你被子都給我了,就該到處囔囔,這樣我才感謝你,做好事還怕人發現不曾?” 然后,他一點也睡意也沒有了,猜到天亮溫行又要來抽被子,搓搓手,詭異的有點興奮,干脆撐著眼睛守株待兔。然而這實在有點難度,被子給壓的好好的,十分暖和,他眼皮越來越重的時候,聽到那邊的床榻忽然輕輕吱了一聲。 這客棧不算好,床板的年代也有些久遠,一動就響,從剛剛的聲音來看,溫行大概翻了個身,而且聲響離得近,應當是靠近他這邊的床板,這客棧床又小,沒什么翻身的余地,也就是說,溫行現在大概是貼著墻壁的。 葉酌忽然覺著這墻壁有些燙人了。 他不動聲色的挪遠了一些,因為要抓徒弟現行,熬夜無事可干,干脆開始背書,從啟蒙的千字文背到般若心經,背到后來困了,就是“破屋逢漏雨,美人夜行船。”“問世間情為何物,兩岸猿聲啼不住。”的一通亂背,等他背道“江山如畫,吾與徐公熟美?”,這種夢里都不忘自戀的時候,窗戶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