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出門的腿一頓，抓住了一個奇怪的重點，道“你遭過賊？”

    葉酌坐在一邊，隨口答道“是啊，賊都挺喜歡我，你也知道，我看上去比較有錢嘛。”

    溫行道“財不露白。”

    葉酌道“倒也沒有多露，遭賊次數(shù)也不多，不過一次而已。“

    溫行回頭看他，恢復(fù)了淡漠的語氣“扭打過程，可有受傷？”

    ——這個時候，他到有兩分老師的架子了。

    “？”葉酌回憶了一下，道“他打不過我，就是撞了一下，腦門磕了塊青。”

    溫行看了他一眼，忽然折了回來，此時他臉上的紅暈已經(jīng)褪了干凈，俯視著坐著的葉酌，似乎在看葉酌的腦門，然而此事過去許久，當(dāng)然是什么都看不出來的，他當(dāng)下暗暗松了氣，收斂了神色，緩緩道“你過來，我教你學(xué)劍。”

    葉酌“？”

    溫行只當(dāng)他沒聽清，重復(fù)到道“你不是想學(xué)劍？過來，我教你。”

    葉酌盯著溫行的臉看了看，他遲緩的腦瓜轉(zhuǎn)了片刻，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心中不由叫苦。

    ——“這個還是不了吧。”

    貴為天下第一劍君的崇寧仙君墮仙幾百年后，再一次拿劍的過程堪成慘不忍睹。

    曾經(jīng)一劍之威，天下臣服的他，此時拿著溫行的劍，一臉的不自然。

    他隨意比劃了兩下，評價道“我覺著廚房的那根燒火棍，搞不好對我而言，都要好用一些。”

    這倒不是說溫行的劍不好用，只是這把劍雖然還沒有養(yǎng)出劍靈，然而已經(jīng)有了三分靈性。葉酌之前把它又是當(dāng)砍刀又是當(dāng)燒火棍的，惹的靈劍對他的印象差到了極點，在葉酌手里，直接躺尸，拒不合作，葉酌揮它，手感還不如揮個厚重的棺材板。

    所以葉酌拿著它晃了晃，塔靈就給出了中肯的評價“仙君你搞啥玩意兒，不說你練劍，我以為你舞龍呢。”

    葉酌青筋暴跳“閉嘴。”

    棺材板只適合用來蓋棺材，溫行當(dāng)然沒辦法讓弟子抱著棺材板學(xué)劍，只得收劍入鞘“罷了，我改日替你打一把。”

    只是他無心說的這句話，葉酌倒是突然想起來個事兒。

    下泉的劍修雖然沒有所謂劍在人在，劍毀人亡的傳統(tǒng)，對劍也是極為重視的。弟子入門用把不怎么好的破劍，出師以后，師傅便鑄上一把好劍，贈送給弟子，刻上代表希冀的劍銘。

    下泉宮一眾修士雖然師出同源，然而中間也分流派，每個流派鑄劍方式不同，有人喜歡天火淬煉，有人喜歡鑲嵌靈石，代代如此，故而只要看見劍，便可看出劍修的師承。因此這種贈劍的方式，其實也象征著一種師徒傳承。

    然而溫行的師傅，傳說中尊貴的鑄劍大師崇寧仙君，正在一邊裝弟子裝的正歡，當(dāng)然是沒有辦法給他鑄劍的。

    葉酌回憶起這一茬，不由摸摸下巴，心想，“現(xiàn)在我這修為是鑄不了劍了，我當(dāng)年還有沒有哪把遺世的劍，是沒有主人的嗎？”

    這么一想，還真的給他想起來一柄。

    東海之上仙君行宮，有把他早年鑄的劍，名為長歲，只是之前他就已經(jīng)有了人間無數(shù)，這柄便是用人間無數(shù)余下的材料煉的。

    和人間無數(shù)用同一種材料制成，長歲其實是一把很強(qiáng)的劍，起碼葉酌鑄成它的時候，天下勝過長歲的劍不超過一手之?dāng)?shù)，然而那時仙君沒有徒弟，鑄好以后也沒人可以送，就放在行宮中一直沒有管它。

    雖然想起了這柄劍，葉酌卻是沒有辦法去拿的，仙君行宮中珍寶無數(shù)，有很多人虎視眈眈不提，仙宮里面的禁制也頗為復(fù)雜。這些禁制雖然是葉酌本人下的，但他此刻毫無修為，處理起來依舊頗為棘手，想了想，還是把這件事先放下了。

    恰在此時，溫行問他“你想要一把什么樣的劍？”

    葉酌完全不挑“你隨手打一把便好了，我天生修不得煉，只是防身，用好劍也是浪費。”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然而溫行搖了搖頭“不行。”

    葉酌便道“如何不行？”

    溫行便回頭看他，他的瞳孔在陽光下顯出琥珀一般的淺棕色，表情很是認(rèn)真“給第一個弟子，沒有隨便給的道理。”

    葉酌眨眨眼，忽然明白了。

    聽說世上遭受過虐待的小孩子，做了父母后，會分成兩種，一種會變本加厲的虐待小輩，像是把當(dāng)年受過的氣撒在小輩身上，頗有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覺，而另一種，缺什么會拼命在晚輩身上補(bǔ)回來，恨不得什么都捧回來，宛如兩種極端。

    溫行，顯然是第二種。

    所以葉酌瞎拜了個師，甚至連敬茶跪拜都沒有，不過是口頭提了一句，溫行就真的打算認(rèn)真履行義務(wù)，仿佛這樣，就能拯救當(dāng)年不堪的自己似的。

    葉酌嘆了口氣，心道“第一個弟子沒有隨便給的道理……天可憐見，你也是為師帶著的，第一個弟子啊。”

    第一個，本該銀鞍白馬，少年肆意，于鬧市長街回首，便招盡滿樓紅袖的，下泉首徒。

    第31章

    這會兒快中午了，他三下兩下收拾好廚房，溫行主動搭手擦了灶臺的灰。葉酌就出門找隔壁的陳可真借了把米。

    陳可真的處事風(fēng)格和葉酌截然不同，如果葉酌是及時行樂，陳就略帶些苦行僧，比如他吃的米，連糠都沒有除外。

    而葉酌素來看重這些，吃食精細(xì)的很，不肯這樣喝白粥，就拔了自家花園里迎風(fēng)招展的兩顆野菜，用著袖子里從下泉跟著他一路跟到江川的鹽，煮了鍋野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