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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酌還沒有放棄勸服他,豎起一根手指“要不你試一小口,真的難喝再給我不遲啊。” 他話還沒有說完,溫行似乎猶豫了一下,拂開他的手,一手端著,另一手用寬袍大袖擋著,用一種名士品龍井的姿勢,小小的抿了一口。 見他喝過以后沒什么表示,葉酌理所當然的當作他不喜歡,順手接過,灌了一大口。 同很多有潔癖的仙人不同,崇寧仙君到不是很講究沾不沾旁人口水的問題,故而拿過來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去看,隨手往唇邊一送,半個唇就壓在溫行剛剛沾過的地方,溫行不經意的往他看,耳邊轟的一聲,瞬間愣住了,一時間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抖“你……” 葉酌毫無所覺的又喝了一口“嗯?怎么了。” 或許是覺著這個行為過于大驚小怪,溫行撇過頭,磕絆到“沒,沒什么。” 然后,他又欲蓋彌彰的轉回來,補充道“我是想說,你若要修劍,不要吃太多,過于重口腹之欲,對修仙無益。” 葉酌壓根不知道他怎么拐到這個話題的,被說的一臉莫名其妙,但還是順這他的話“徒兒知道了。” 他這般乖,溫行一時間想不出還能說什么,也不能教訓,只能往前兩步,道“快走吧。” 他們一前一后,溫行默然無語,葉酌則回憶著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因為怕溫行不喜,葉酌方才松了袖子,兩人沉默到底,一時間氣氛竟然有些尷尬, 好在葉酌在江川住了許久,認識的熟人很多,他們還沒有走兩步,立馬有遇上了熟人打破尷尬。只見一個儒生打扮的人瞧見了葉酌,遠遠對著他作了個揖,笑道“葉先生也在這?” 這人看著已過了而立之年,帶一儒士冠,每一縷頭發都一絲不茍的扎進了冠里,手上執一楠木書卷,腰系水頭上好的青白玉佩,笑起來眼有細紋,非但不顯老,還平添了兩分書卷氣的端雅,五官也生的很是耐看,不能說多秀氣,卻顯得極為清正,讓人覺著可親可靠,想來年輕的時候也定然眉眼清潤,是個難見的美男子。 然而葉酌一看就覺著不妙,他在溫行前頂著的身份是個仰慕劍道卻誤入符道的瀟灑青年,行事也是刻意往青年的氣質上偏的,可不能給人翻出來二十年前住在江川的事兒,不然青年秒變中年,溫行怕是要覺著不對。 于是他一拱手,先發制人”陳可真先生,您怎么在這?” 陳可真道“我往西頭的書局取一卷書,恰好路過,說來真的好巧,您不是已經搬走了嗎?” 葉酌哈哈“回來玩回來玩。”他正想著怎么搪塞過去,重新把話題往陳可真頭上扯,陳可真忽然中指壓唇,比了個禁聲的姿勢,回頭半蹲下來“你怎么在這?” 原來是個個子才到陳可真腰的小孩子,一只手抱住他的腿,正往陳可真手里遞糖葫蘆“師傅,你看,阿娘給我買的,送給你。” 葉酌笑道“陳先生又收了徒弟?” 陳可真道“這是最小那個徒弟,我今年才收下。”他接過孩子的吃食,摸摸小孩的頭,問他“你娘呢?” 小孩往身后張望,并沒有看見人。 想來是他跑的太急,給跑丟了。 陳可真于是略帶歉意道“葉先生,不好意思了,本想多聊兩句,現在我先帶這孩子找父母,便走了。” 葉酌巴不得他趕快走,自然歡歡喜喜道“您忙您忙。“ 見他他這邊應酬完,溫行立在一旁,難得主動開口問他“他是誰?” 葉酌小小的驚訝了一把,飛快答道“陳可真,一個在私塾教書的先生。”葉酌比劃了一下“我住江川的時候他住我隔壁,我們兩家就一道墻。” 說到這兒,葉酌突然想起來“說起來,我的小院子就在聞道臺底下,你要不要去和我看看?” 葉酌的小院子說是說在聞道臺底下,其實也就能遠遠看見,要去的話還要走上許久。 他們站在底下眺望,這座三域聞名的高臺建在儀山余脈的半山腰,雖然不算高聳,但好在并無遮攔,登高望遠,整個江川也能盡收眼底。 葉酌站的低,臺上形形色色的人看不清,只能看見戲班子或紅或紫的衣帽頭飾,但聞道臺上用金漆刻上去的幾個大字卻是一清二楚,在陽光下亮的晃眼。 “昔有元君初聞道,抱墨直上聞道臺。” 廣玉元君的聞道臺,和崇寧仙君的仙人遺墨塔一樣,都是修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 傳言那時候,江川僅僅是個小城,遠遠不到如今的規模。廣玉元君證道以后,眷戀此地風物,為了方便觀景,便擲一方端硯于儀山之中,落地成臺,是為端硯臺。 此臺筑成后,元君月月登臺,俯視江川,見此地群山抱合,三江穿橫,便借日光作紙,提筆作畫,于端硯臺上懸空畫江川風物,一連畫了一年十二個月。 因元君以風雅證道,尤工琴畫,藏鋒掃尾肆意端融,懸腕抬筆暗合天時大道,故而每月登臺作畫,無數修士于端硯臺下結廬,希望就近一觀,得窺天道。附近百姓也希望借的仙人氣運,相繼奔赴江川。 元君一連畫了十二個月,這些人就看了十二個月,許多人在此地定居,久而久之,原來的破落小村落,就成了這三江橫貫的人間第一大城。又因為人間無數修士觀元君筆墨后頓有所悟,在此聞道,久而久之,端硯臺就口耳相傳,成了聞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