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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被殺死后,顧長安就會跌入下一個幻境,周而復始。 顧長安醒來的時候,看到唐與張伯倫被銀沙挾裹著,仍然沉浸在幻境中,他們以互戕的姿態抱在一起,手中的武器都穿透了彼此的心臟。 而白色巨狼被暴怒的發光人形踢飛,砸向主控室的墻壁。 顧長安又驚又怒,擋在白色巨狼面前,與發光人形對峙。 發光人形說她是伊芙,是已經死去孤兒院的伊芙嬤嬤。伊芙證明了自己的身份,解開唐和張伯倫的幻境,并堅持要殺死謝廖沙。 她痛心疾首地質問顧長安怎么可以和人類產生感情。 不知為何,她的憤怒、傷心,看上去都無比的浮夸,像是個蹩腳的演員。 沖突過后,伊芙說出了一些“真相”,因為顧長安“不肯悔改”,她在臨走前,給了顧長安更多力量,cao縱著顧長安毀滅了2星球。 這一次,顧長安很快就醒來了。 謝廖沙除了變得黏人之外,沒有什么變化。顧長安對謝廖沙被伊芙威脅生命的事心存愧疚,縱容年輕人的依賴,感情甚至出現了升溫。 離開2星球的第七日,張伯倫和唐一直沒有出現。 他們死在了張伯倫的房間。 死狀凄慘得像是殘忍的邪教祭祀場景。 顧長安反復和章魚先生確認,征服號上確實不曾出現過第五個人。可如果沒有另一人,他們兩人對彼此做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顧長安連想都不愿意想。 至此,征服號只剩下兩個活人。 3星球,整個星球爬滿了巖石巨蛇,蛇的數量不計其數,群蛇擁擠在一起重重疊疊,就像一個包裹著群蛇的球體,連地表都看不見。 蜂型機器人無法降落到掃描高度,因為總會被巖石巨蛇噴出的火焰擊落。 他們不得不選擇清理這些巖石巨蛇。 征服號發動遠程攻擊,對群蛇開啟了一輪接一輪的轟炸,整個星球連番炸過四五遍,再也轟不出動靜后,他們再次派出蜂型機器人。 這次遇到了新的問題,有些地方蛇尸堆積太厚,無法掃描到底。 必須清理蛇尸。 謝廖沙主動請求執行任務,顧長安強硬地和他一起駕駛機甲降落3星球。 在最后一個地點的清理中,顧長安發現一個寫滿文字的半地下巖洞,他示意謝廖沙在外警戒,親自踏著蛇尸走進去查看。 巖壁上書寫的一切,讓顧長安不自覺越讀越快,等他看到落款的“康斯坦丁上校”時,巖洞外異變陡生,他聽到打斗聲趕出去,謝廖沙正凌空躍起,從機甲肩部發射的高殺傷力光彈,給了沒在輪番轟炸中死透的半人半蛇最后一擊。 …… 顧長安和一夜白頭的謝廖沙,在死寂般的沉默中,按照康斯坦丁上校的記載,試探性地來到地球坐標。 他們遇到了伊芙。 然后…… 渾身是血的顧長安動了動眼皮,無意義地摟緊了懷中的頭顱,忽然道“你一直在說謊,一直在表演。你一次又一次地試探我的底線,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抬起眼睛,看向伊芙,他的聲音中有毫不掩飾的恨意,重復問“你究竟想做什么?” 伊芙笑了起來。 她的笑,不是以往那種矯揉造作的,虛假溫柔的笑,而是真實的,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別有興味地說“只是無聊。” 顧長安咬著牙重復“只是無聊?” 伊芙用一種長輩教育下一代的語氣,對顧長安解釋“以后你會明白,人類還算是一種有意思的東西。他們的行為,大體上是有跡可循的。只要施加一些影響,卻能留下永遠的痕跡。” 伊芙似乎徹底拋棄了以往的偽裝,顧長安注意到她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天外,然后才繼續對顧長安說“雖然人類背棄了我,遺忘了我的名字,可我為他們做的一切,永遠流傳在他們的神話中。再比如說,世界各地都留下了祭祀的傳統,他們將一次偶然,當作神跡,就這么代代流傳下去,即使我再沒出現,他們還是對祭祀的神圣性深信不疑。” 顧長安害怕自己用力過度弄痛了愛人的頭,稍稍松了一些懷抱,努力維持神智和伊芙進行對話,他抓住關鍵詞,追問“祭祀?” 伊芙卻神游一般說起了別的事“人類遺忘了我的名字,我很生氣,我讓地球的植物和動物瘋長,給它們取代人類的機會。地球的動植物抓住了機會,它們給人類帶去了末世危機,你若是看到了當時人類對彼此的所作所為,就會明白,人類從骨子里就是低劣的低等動物。” “可我還是后悔了,”伊芙無奈地嘆了口氣,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如果說人類還算有趣,動物和植物比人類更低等,而且是純粹的無聊。” 顧長安緊盯著她,質問“所以你就輕佻地將你的力量給了一個偶遇的人?給北野光這種人?” 伊芙大笑起來“偶遇?哈哈哈哈,偶遇?不,他天真地相信了一個神話傳說,準備了七十七具活牲,斬去他們的四肢,將他們整齊排列成祭祀品,祈求神的降臨。他很愚蠢,卻也很真誠,人類很多年沒有真正做出這種行為了,所以,我給了他神跡。” 顧長安分不清這兩個東西究竟哪一個更惡心。 身上的血漸漸凝結,顧長安像是忽然恢復了嗅覺,他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于是淚水從他布滿滿血的側臉無聲滑下,沖出一道讓血色變淺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