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派征服世界_分節閱讀_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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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宋顏的感觸尤其深。 她在這片高墻圍攏下的宅子里哭過笑過、期冀過、絕望過,從不諳世事的閨閣少女演變為別人的妻子,又從單純的妻子被迫成長為在風雨飄搖的動蕩歲月支撐一個大家族艱難前行的大家長……她走過了一整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而現在,這段人生就要結束了。 這段短暫卻又精彩紛呈的人生太過銘心刻骨,在劇組工作的這段時間里,做自己的時候反而不如演別人的時候多,盡管宋顏并沒有將演戲和現實生活混為一談,但只要一想到即將要結束,就不由得生出一種親手扼殺一個有血有rou的人的荒謬感,心情尤為復雜。 今天劇組要補拍幾組鏡頭,其中有一段講的是她尚未從年前小產的陰影中徹底走出,卻驟然得知丈夫在外包養的外室生了兒子。 這一段不僅是夫妻二人愛情的徹底終結,更是女主人公完成人生第二次蛻變的契機和最大推動力,對后面劇情的發展具有極強的推動作用,因此非常重要。 根據劇情來看,在過去的一年中,女主人公幫助家人渡過了許多難關,因為實在太忙、壓力太大,無暇自顧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結果就給流掉了。這件事情發生后,男主角跟她大吵一架,并在怒火攻心之際口出惡言,說她其實是貪戀權力而輕視家庭,女主角本就自責,聽了這話之后更不好了,小病也變成了大病,身體幾乎垮掉,更難有身孕了。 為了襯托主人公心中的那種徹骨涼意和凄涼,劇本設計的是要在一個下雪天拍,但是南方本來很少下雪不說,現在才十一月,就算一直延遲到殺青也未必能等到雪,所以劇組干脆就動用了造雪機。 小丫鬟推門進來,小心的對正沖著鏡子發呆的宋顏說,“太太,下雪了,披上斗篷吧。” “是么?”宋顏看著鏡子,好像是在透過它看什么別的東西,“原來已經是冬天了啊。” “太太說笑了,”小丫鬟一邊開首飾匣子一邊賠笑,“過幾天就是除夕了,再等等就到春天了呢。” 宋顏輕笑一聲,眼里卻非但沒有笑意,反而是滿滿的涼意,“再等,春天也不會來了。” 小丫頭滿臉不解,剛要問就被另一個進來服侍的丫頭打了下,對方沖她搖搖頭。 女為悅己者容,現在悅己者沒了,她還打扮什么呢? 宋顏胡亂點了一根簪子插上,又隨手指了一件灰蒙蒙的斗篷,結果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年紀稍大一點的壯著膽子說,“太太,年根兒下了,老爺子老太太身體也不大好,還是穿點鮮亮顏色吧?” 宋顏想了會兒,點點頭,“那就那件杏黃的吧。” 她說出的話是那樣輕,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散了一樣,連帶她整個人都顯得有點不真實。 本來應該是夫妻兩人一起去給老太太他們請安的,但自從上次夫妻二人因為小產的事情大吵一架之后,徐源幾乎就不著家了。 宋顏本來已經習慣了看不見丈夫的生活,然而一進老太太的屋子卻抬頭看見了徐源的身影。 兩人都看見了對方,一言不發的對視了許久,都有點不知該說什么好的尷尬,最后還是老太太笑著打圓場,“都坐下,讓我們娘兒倆聽聽你究竟有什么好消息說。” 最后那個“你”是對徐源說的,活脫脫一個寵溺兒子的老太太形象。 老太太出場的戲份不多,但肅平也是找了一位老戲骨出演。她的演技已經爐火純青,舉手投足、坐臥行走,每個動作每個眼神都是戲,輕而易舉就能透過一個簡簡單單的眼神傳達出內心的波動,實在是絕妙非常。 宋顏不在期間,立志要提高演技的徐源徹底拋開所謂的面子,天天跟在老太太和飾演他父親的老爺子屁股后面進進出出,什么都問。幸虧倆老前輩都不是那種敝帚自珍的,凡事有問必答,甚至還毫不避諱的傳授許多自己總結出來的小經驗小竅門,著實讓徐源受益良多,短短一個來月就有了突飛猛進的提升。 聽她這么說,宋顏也下意識的看向徐源,心里好奇已經連續四天沒回家的他會有什么好消息公布。 徐源先咳嗽了一聲,又裝作無意的掃了宋顏一眼,然后端起茶盞,突然丟出來一句話,“娘,你要做奶奶了。” 宋顏一愣,茶盞一個沒拿穩,蓋子從上面滑落,磕在桌面上發出砰一聲響,脫口而出,“你說什么?” 老太太年紀本就大了,前兩年又大病一場,腦子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愣了好久才問,“什么?” 徐源又咳了兩聲,抖了抖衣服,又微微抬高了聲音說,“我說,我有兒子了。” “你這孩子,”老太太自然而然的誤解了,呵呵笑起來,帶點責怪的對宋顏說,“這是喜事呀,怎么不告訴媽呢?你們也算老夫老妻了,這事兒有什么不好意思講呢?” 她和老伴兒對這個兒媳婦那絕對是一萬個滿意,出身好,模樣好,更難得的是能干,比自家兒子都體貼,如果再要有個孩子的話,那可真是十全十美了。 徐源剛要解釋,宋顏已經苦笑起來,聲音干澀的像要裂開,“媽,不是我。” “什么?” 見老太太還一臉迷茫的沒轉過彎兒來,徐源索性敞開了講,“媽,您在外面的兒媳婦給您懷了個孫子,轉過年來您就能抱上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就好像有一柄千鈞重的鐵錘狠狠砸在腦袋上,眼前一片漆黑,胸口悶得簡直要喘不過氣來。 宋顏能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哆嗦,她覺得自己沒辦法繼續裝作什么都不在乎一樣坐在這里聽下去。 “媽,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了。” 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宋顏一把推開湊上來的小丫頭的手,終于還是忍不住跑了起來。 天多冷啊,冰涼的雪花大片大片的灑下來,落在臉上凍得人直哆嗦。可宋顏卻覺得,雪再冷,空氣再涼,也比不上她心里的冷。 他怎么敢,怎么能! 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啊! 她沖進自己的房間,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梳妝臺前,他曾經笑著替自己畫眉,還說今生今世都會如此;鴛鴦燈前,他曾經親自剪燈芯,還說這輩子都會做她黑夜里的燈…… 那簪子,那玉梳,那翡翠鐲! 宋顏突然就放聲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出來,站都站不住,只是伏在梳妝臺前面用力的哭,哭的全身哆嗦,整個人都抽搐成一團。 為什么,為什么,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源輕輕敲了敲門,“你還好吧?” 宋顏用力一抹臉,忍不住出言譏諷,“你有兒子了,盡管開心去吧,多好的消息啊,還管我做什么?干脆給我一紙休書好了,省的讓那功臣在外面受委屈!” “你不要這樣。” “我不要哪樣?!”宋顏氣急了,抓起手邊的首飾匣子一把摔到地上,珍珠翡翠落了一地,“你對不起我,反倒讓我不要這樣,好好好,果然是好良心!” 徐源畢竟是半封建社會下養出來的大少爺,高興的時候怎么樣都好,不高興的時候偶爾一次兩次給別人低聲下氣也就罷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宋顏這樣呵斥,他也惱了。 “你也別老沖我撒氣,這事兒全都怪我嗎?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要是不那么要強,咱們的兒子怕都會下地跑了,可現在呢,大夫說你,唉!不過是個孩子,你總是正房太太,你” “你滾!”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宋顏簡直要氣炸肺,直接抓著茶杯砸到墻上,隔著門沖他嘶吼,“你給我滾!” 徐源長到這么大還沒被人如此對待過,先是嚇了一跳,又氣得不行,“不可理喻!” “你混蛋!”宋顏哭的嗓子都快啞了,她呼的扯開門,只穿著夾襖站在時不時吹進雪花來的連廊下面跟他哭訴,“當初你是怎么說的,啊?一輩子只要我一個,只要天不塌,地不陷,黃河之水不枯竭,此情不渝,此志不變!可是,可是你變了,你變了,你怎么對得起我,怎么對得起我!!!” 字字是血,聲聲帶淚,聽的人心顫。 徐源也不禁連退幾步,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什么來。 他畢竟是真心愛慕妻子的,見她這樣也不覺心虛,可大夫都說了,她的身體狀況很難再有孩子,他總不能以后沒人送終吧? 女人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她們可能看上去很柔弱,一股風都能將她們吹斷,但是當她們下定決心要做某件事的時候,那種堅持和決心簡直會讓整個世界為之震顫。 短短幾個月,宋顏就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她也曾在無數個日日夜夜絞盡腦汁,該如何挽回這段即將逝去的愛情。但她又無數次的發現,原來一切早已注定,無可挽救。 轉過年來,那個外室的孩子呱呱墜地,宋顏非但沒有像徐源擔心的那樣哭鬧,反而一臉平靜的主動提議道,“把孩子接到我身邊養吧。” 徐源先是一愣,然后就驚喜萬分的問,“你終于想通了?” 說著,還試圖去拉她的手。 宋顏不動聲色的避開,抬手理了理頭發,仿佛沒聽見,轉頭跟老爺子和老太太說,“孩子還是要的,畢竟是咱們家的骨血,但那位還是不要進門的好。” 聽到這里,徐源臉色一變就要發飆,可老爺子卻抬手示意他住嘴,而是繼續跟宋顏說,“你繼續說下去。” 理由很充分,孩子的生母以前是個戲子,雖不至于淪落風塵,但也是下九流出身,連良家女子都不是,這樣的人不要說當小少爺的媽了,就是光進門也夠這一家子丟人的。 宋顏很清楚,老爺子和老太太固然喜歡孫子,但也都非常不滿意那女人的出身,所以當她跟徐源鬧矛盾的時候才沒有一味偏幫。當然,她之所以敢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有把握的,因為現在,她才是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