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休的意思是讓念青離開崇教殿，再回到書房來當(dāng)差，但是念青這丫頭難得死犟，非以墨挽歌身邊無人可用為理由，硬是要留在崇教殿里做事。趙元休起初并不同意，但最后還是準(zhǔn)許她再去崇教殿，留到太醫(yī)說墨挽歌可以侍寢那日。

    “那日”是哪日？趙元休命令太醫(yī)最遲二十日，那就是二十日了。念青無比后悔今日捧著這些證據(jù)過來。要是沒有過來的話，殿下就不會問那個問題，自己也就可以一直跟著墨挽歌了。想著只有最后二十天了，念青努力壓下心里渙散的情緒，回到崇教殿。

    李皇后知道墨挽歌小產(chǎn)，本來是打算親自來看，可惜天公不作美，雨一直下著。于是李皇后就派了心腹來看望，還送來了些補品。

    墨挽歌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只是小產(chǎn)后身子虛，下地都得讓人扶著。無法，整日都得待在床榻上，連吃飯都是讓人送到床上來。

    念青實在是個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的貼身宮女，管著崇教殿上下也沒出半點差錯，脾氣好又公正，又有眼色——昨日墨挽歌睡前失控地吼了一句，今日起來墨挽歌自己就有些不自在。而念青獨自揣著最后二十日的命令，反而當(dāng)作沒發(fā)生，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側(cè)妃潘詩昀十分賢惠，太子妃小產(chǎn)，她一個有孩子的人還親自來看望。她坐在寢殿里邊，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即便是墨挽歌沒應(yīng)聲，她自己也能說得很盡興。

    就在潘詩昀絮絮叨叨說著的時候，宮女進來傳話，說是李妃宮里來人了。李妃與崇教殿沒什么來往，當(dāng)時墨挽歌有孕，李妃宮里只遣人送來一尊玉佛。記得自己小時候李妃也是和藹可親之人。墨挽歌雖在病榻，還是讓念青連忙請進來了。

    來人是清風(fēng)和一個小宮女。清風(fēng)是李妃的貼身大宮女，李妃病重，宮里可以說是她在管。

    清風(fēng)只給躺在病榻上的墨挽歌行了半禮，又給潘詩昀行了全禮：“奴婢見過太子妃、給側(cè)妃娘娘請安。”

    墨挽歌還沒說話呢，潘詩昀就已經(jīng)開口讓她起來了。

    看到那人病態(tài)，清風(fēng)露出真誠的笑容，倨傲地對著在病榻上沒能起身的人，開門見山道：“李妃娘娘聽說太子妃小產(chǎn)，特地著奴婢過來看看，特地帶來一對鹿茸和一些阿膠。請?zhí)渝{。”說著，清風(fēng)已經(jīng)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后邊的小宮女把東西拿過來了。

    念青得體笑著，上前接過小宮女手上的東西。

    上回李妃是派了小宮女來的，墨挽歌還是回京來第一次見到清風(fēng)，她很清楚地感受到清風(fēng)對自己的厭惡——在對方的一言一行中。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墨挽歌也沒想改變，于是只是客氣道：“勞姑姑替我謝謝娘娘。”

    “雖然擔(dān)不起太子妃的一聲謝，但奴婢還是會如實轉(zhuǎn)告的。”清風(fēng)冷哼一聲，“太子妃既是小產(chǎn)，那就好好休養(yǎng)，日后也別非得到處跑，這回是孩子，下回可就不是孩子了……奴婢就不打擾娘娘了。奴婢告退。”

    隨意地福了個身，清風(fēng)便冷冷笑著退出去了。

    潘詩昀看著清風(fēng)的背影，挑唇，這個清風(fēng)對墨挽歌的態(tài)度可真是奇怪啊。或許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真是讓人好奇呢！這樣想著，潘詩昀起了身，“太子妃好好休息，臣妾忽然想起還有事情沒做，就先走了。”

    墨挽歌實則沒有多想理會她，聽她說要走，也只是輕輕頷首。

    潘詩昀走出崇教殿，一下子就追上了在前面的清風(fēng)。

    林氏應(yīng)該是聽到墨挽歌小產(chǎn)的消息，就又遞折子進來。墨挽歌想念家里人，便讓人去回，請林氏后日進宮。

    許久不見，墨挽歌再見到林氏的時候很是喜悅，可惜小產(chǎn)后身子太虛，以至于沒法坐著，只能在寢殿里和林氏她們說話。

    林氏是帶著墨雨琴、墨竹琴和墨汐媛一起進宮的——墨趙氏以讓兩個庶女進一次皇宮為由，硬是要林氏把兩個庶女也一并帶來。除此之外，玉盞也一并進宮了。

    房里熏過艾草，還有一股艾草的味道。

    過幾日就是墨汐媛五歲的生辰了。還未滿五歲的墨汐媛看墨挽歌疲憊的模樣，心疼地一直握著墨挽歌的手，說一些好笑的話。

    兩個庶女在這里的話，有些話不方便說，林氏就提議讓兩個庶女出去外面走走。于是，墨挽歌就讓念青帶她們出去，夏日悶熱，又讓人準(zhǔn)備鎮(zhèn)了冰的甜湯。

    林氏細(xì)細(xì)問了墨挽歌在宮里的一切，又問了小產(chǎn)的事。

    墨挽歌拉著墨汐媛的小手，望著林氏說道：“側(cè)妃有孕，他又封了兩個美人，以后或許更多，這些都是能給他生兒育女的人，我也沒有必要受這個苦。我不想生這個孩子，正好是側(cè)妃她們設(shè)了局，我就將計就計了。”思量一番，她沒有說出當(dāng)時是被強迫的事。

    “你糊涂啊！你肚子里的可是太子的親生骨rou，就算是你和太子哪里不和的話，只要生下了這個孩子，誰也沒有辦法為難你！你故意不要孩子的事情，說給我聽聽也就罷了，別的人可千萬不能說。”林氏認(rèn)不得，擰開對方的腦子，看看對方里腦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

    生下太子的孩子是多大的榮耀？墨挽歌分明已經(jīng)有了孩子，只等瓜熟蒂落的那日。

    “上回我進宮，想接你回府，你不肯。懷了孩子，你反倒不愿意生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林氏深深地嘆氣。

    墨挽歌想，如果再來一回的話，她就不嫁了。不嫁的話，就沒有后來的這些事了。

    “jiejie，你是不是很難受啊？你肚子里的小侄子都不見了。”墨汐媛的小手在被褥上輕輕拍著，正是墨挽歌的腹部。

    墨挽歌有些晃神，難受嗎？不難受！因為是自己不愿意生下的！她輕輕搖頭，握住小丫頭的手，“我不想給他生孩子。”

    念青說兩個庶小姐在御花園涼亭里，她折回來拿甜湯。問墨汐媛要不要過去，墨汐媛拒絕了。

    難得見一次面，墨挽歌和林氏就沒有一直說敗興的事，后來就開始說一些有趣的事。崇教殿難得有了些人煙氣，因為說起一些有趣的事，寢殿里的氣氛才好了些。

    墨汐媛說起自己最近畫技又好了許多，還說自己又畫了張墨挽歌的畫像，不過還沒有畫完。然后又提起了上回送來的丹青，“媛兒上回來時帶的畫，jiejie還喜歡嗎？”

    墨汐媛說的那副畫，是墨挽歌出嫁當(dāng)日的模樣，畫得很好。墨挽歌點頭，“當(dāng)然很喜歡。”

    “那jiejie怎么不掛在寢殿里呢？”墨汐媛嘟起嘴，四下打量著寢殿，沒在寢殿里發(fā)現(xiàn)畫像的影子。

    墨挽歌抿了抿嘴，“那回畫像放在桌上，又剛好有事，沒及時收起來。后來，我便吩咐了淺夏收起來，淺夏……也不知道淺夏收到哪里去了。”

    聽到淺夏的名字，墨汐媛自知觸了墨挽歌的傷心事，于是扁起小嘴，朝自己母親看了一眼。

    林氏嗔怪地看了小女兒一眼，道：“你也不要傷心了。仵作驗尸之后，我便讓人厚葬了她們，銷了兩個丫頭的奴籍，又把她們的牌位送進相國寺，吃些香火。你說要厚葬，我覺得這樣，對她們來說也算很不錯了。”

    墨挽歌感謝地點頭，“多謝母親。她們二人的奴籍我燒掉了，希望來世她們不要再遇上我。”

    又說了些別的話。眼見著到了午膳時間，墨挽歌就留下她們用膳。用過午膳后，墨汐媛就和兩個庶姐到外面玩了。

    林氏則是同墨挽歌留在寢殿里。

    林氏同墨挽歌說起府里的事了，“我表兄與表嫂沒有兒女，我與你父親商量著讓一個小子跟著他們，也好讓他們有個寄望。沒想到你父親這人，重女輕男的，竟然說要把兩個小子都送去。他們祖母不同意，說不能讓小子跟著表舅各個地方跑，太累。到底是在爭執(zhí)時候，他們祖母態(tài)度不好，惹怒了你父親，最后，兩個小子都去了。”

    “怎么會想兩個弟弟去的！”墨挽歌哭笑不得。

    “本來是要讓媛兒去的，你爹不舍得。說女兒家的，得錦衣玉食養(yǎng)著。”林氏拱鼻子說道。

    “兩個弟弟還那么小，各個地方跑免不了顛簸，旅途辛苦，他們年歲小，母親你竟然也舍得！想想我就覺得不舍，母親你是、父親也是，都不怕兩個小子長大了怪你們嗎？”墨挽歌想想墨趙氏與墨修爭執(zhí)的場面就覺得好笑。

    林氏嗤笑一聲，“哪有什么不舍得的！男孩子就得自小吃苦，才不會長歪了。他們表舅可疼他們了，不會有事的。”

    “那媛兒在府里可不就孤單許多了？”墨挽歌笑了笑。

    “她兩個弟弟在家，她也沒常與兩個弟弟玩耍，對她來說沒差別的！”林氏直接說道。

    林氏今日進宮，是午時過了才回去的。離去之前，墨挽歌又與她提起辭官之事，林氏只說回去再與墨修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