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半只手都廢掉，走路也不是很利索，完全廢掉的老人。

    年齡……

    封橙悅根本猜不出來，看著應(yīng)該有六十多七十了，但是鑒于山里的人一般情況下都風(fēng)吹日曬，膚質(zhì)比較差，可能是五十多也說不準(zhǔn)。

    老人的左手是幾個指頭被截肢的，所剩的大拇指跟食指，讓他的手看起來比較驚悚。

    跛著的腳看到邱銘衍來了后，激動的去端板凳時，一瘸一拐的讓封橙悅看著也很心痛。

    老人正在做竹篾筐子，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筐子，每一個都編織復(fù)雜，精美。

    但是可能是如今的社會物質(zhì)生活水平集體高了，用這些老器具的人越來越少，老人的生意應(yīng)該不好，不然不可能院子里有這么大的庫存量。

    竹篾多，精美的筐子多，卻似乎除了繼續(xù)做，老人也做不了其他。

    老人姓陳，排行不知道是第幾代的第七。

    誠如陳家村大部分人都姓氏一樣，除了村長麥家，還有邱銘衍邱家，以及東村頭的周家，西村頭的喬家，剩下的都是陳氏。

    陳七伯見到了邱銘衍，高興的不得了，當(dāng)然，看到了跟在邱銘衍身后的封橙悅——

    昨夜，整個村子都跟著邱銘衍去找人，陳七伯也找了半夜，自然明白。此刻再看看封橙悅的漂亮程度，跟他們山村也格格不入的氣質(zhì)……

    了然一切的老眼在瞟了眼邱銘衍后，笑了笑，就cao著一口地道的四川話，開始跟邱銘衍聊天，“女娃娃找到了，沒受什么傷吧？”

    “沒有，昨天她鬧了點脾氣上山走丟了，讓七伯cao心了。”邱銘衍的話很客氣，也很敬重。

    封橙悅瞟了一眼隱瞞真實原因的邱銘衍，抿了抿唇，沒吭聲。

    陳七伯就在看了看封橙悅臉紅的色澤后，眼神更深邃笑了下，道：“哎，沒事就好，小年輕嘛，難免有意見不一樣的時候，哪里有在一起不吵架的，以后相互體諒點好，體諒點好。”

    就更試探性的問了邱銘衍一句話，“啥時候能結(jié)婚呀？你可都三十三歲了。”

    邱銘衍跟封橙悅都知道，三十三歲在大城市里其實司空見慣，尤其學(xué)醫(yī)的，出校門都二十五六歲了，沒結(jié)婚比較正常。

    但是放在山里，真的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年齡了。

    可是，這都不是讓封橙悅詫異的，讓封橙悅詫異的是，她以為整個村子都知道邱銘衍跟村長家的女兒麥滿香有婚約，應(yīng)該都以為邱銘衍跟麥滿香是一對，她不該存在的，而……

    老人似乎對邱銘衍有種說不出的慈愛。

    封橙悅錯愕，邱銘衍就笑了笑，似乎知道這是意料中的事，道：“再等等吧，現(xiàn)在不太合適。”

    就開始道：“我給您檢查下關(guān)節(jié)炎的情況吧，可能會有點疼，您忍著。”

    一聽這樣的老人還有關(guān)節(jié)炎，封橙悅心思復(fù)雜的更加難受。

    陳七伯也就更無所謂的笑笑，一邊伸胳膊，一邊道：“哎，我就說你一天挺忙的，能不來就不來了，你前五天才剛剛給我檢查過腳，還給了錢，我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你還今天又來給我檢查身子……”

    “應(yīng)該的。”邱銘衍說完這句話，就去探手摸陳七伯的骨節(jié)，經(jīng)絡(luò)淤積的情況。

    正在這個時候，堂屋門口，也就聽到邱銘衍來了后，興奮的竄出一個抱著簸箕，有些微胖的女人，聽到這句話，她接上了笑意：“自然是應(yīng)該的啦，銘衍，你要知道，你七伯的手當(dāng)年就是為了給你家搶收谷子，被收谷機壓斷的。后來這腳，這關(guān)節(jié)炎，都是幫你家干農(nóng)活才這樣的，你這輩子得好好孝順你七伯才行啊。”

    這樣的話，讓封橙悅聽著有些觸目驚心，又覺得哪里有點說不出的不舒服。

    陳七伯呵斥：“哎，你說這些干嘛？銘衍是我們村里唯一一個大學(xué)生，那時候他們幾個崽子還小，他爸那個樣子沒辦法再供他家的生活，我們幫他家是應(yīng)該的，再說了，我這腳是自己下山扭斷了，哪里跟銘衍有關(guān)系，銘衍都夠孝順我們了，養(yǎng)全村不容易，而且?guī)退业娜硕嗔耍銊e再給他壓力了。”

    女人不屑的癟癟嘴：“陳二狗子家么？哪里有我們家?guī)偷亩啵【攀甏跄莻€過年，邱銘衍家連個雞蛋都吃不起，還是我們家從母雞窩里掏了四個過去，他們那幾個小的才在過年第一次吃到雞蛋，那些人家的恩情哪里能跟我們家比？何況你不讓銘衍孝順你，你不是就在讓他忘恩負義么？”

    “哎，你這人真的是……”陳七伯似乎是對自家女人已經(jīng)無語了，只能看著邱銘衍抱歉道：“你七媽就這樣，你別有太大壓力，你七伯還能動，膝下也有兒女，如今日子過的挺好的，你能來看七伯一眼，七伯就高興，其他的真的不用了，等下留下吃個午飯，七伯給你們殺只雞，完了就回去吧，這大中午日頭也挺毒的，女娃娃白，別曬黑了。”

    陳七伯字字句句都體現(xiàn)著對邱銘衍的關(guān)愛，七伯家的女人不屑的癟癟嘴。

    邱銘衍笑了下，道：“不用了，等下給你看完，還要去八伯家看病，七伯留著雞給外孫女補補身子吧，我知道您閨女剛給您添了個小外孫女。”

    陳七伯聞言樂呵呵的點點頭，“是啊，碎娃娃可愛的很吶。”

    七媽更不屑的唾了句：“生不出兒子，我看她一天可愛些有啥用，遲早讓婆家看不起！”

    一旁，聽了全部經(jīng)過的封橙悅就在七伯跟七媽的一來一回夫妻吵架中，“……”

    旁邊，邱銘衍聽著那七媽時不時提及的：“銘衍啊，你一定要孝順你七伯啊，我們村沒醫(yī)生，我們這一身病真的這輩子都不知道去哪里看，你能回來就是我們最大的福氣，你可千萬別再出去工作了，千好萬好，哪里有我們自己的土窩窩好，如今我們村也富了好多。你也記得早點跟麥村長家的女兒完婚，生個大胖小子讓我們抱抱呀，村長家當(dāng)時那么幫你，你再不娶人家閨女，可就真的是忘恩負義了。”

    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封橙悅，苦澀一笑，沒吭聲。

    封橙悅的心在心疼中，看看邱銘衍，抽的什么都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