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12
綜上所述——溫故知并沒有要替瓢先生尋找花的意思,他眼也不眨,就說那我們走吧。 畢竟只是一條尾巴而已,回家后的溫故知興致勃勃拿了皮尺,在第二天要奉先生給他量量尾巴多粗,好給褲子穿個合適舒服的洞。 保姆瞪著眼睛愣是說小孩子腦子被阿鳴叼走咯,還給狐貍吃咯!她很不贊同溫故知的做法,“你別看藍貓這么好說話,你小心被雷劈哦!” 溫故知說暫時還劈不到,“我對藍貓發誓,除了跟我姐約定的,才沒有別的能讓它劈我的事。” “奉先生。”溫故知跳到沙發上,拿著皮尺交到奉先生手上,要放在報紙上面,奉先生看他一眼,也沒答應的意思,但是溫故知卻已經準備好,催他快點,“報紙又不會被貓叼走。” 奉先生收了報紙,一把抓住尾巴根,將皮尺繞上去,溫故知渾身一激靈,被摸到尾巴又不舒服又覺得刺激,奉先生說好了,溫故知腆著臉說您再抓抓? 奉先生抬眼,朝溫故知勾勾手指,溫故知往后退了兩步,說您得說點好聽的我才過來。 “我現在又不完全是人,人類能完全抵抗貓嗎?” 像一句靈魂拷問似的,但奉先生沒有被拷問到,他換了手,準備拿報紙,溫故知用尾巴擋開了,“您覺不覺得我用尾巴越來越好了?” 奉先生順了一把尾巴尖,溫故知有條黑幽幽的貓尾巴,又軟又滑,尾尖經常會翹起。 溫故知瞇起眼,指使尾巴纏上奉先生的手腕,奉先生摸了幾下,不知道弄什么,說好了,溫故知回頭一看,他的尾巴又被打了結,結里又有扎成蝴蝶結的皮尺,綠色的。 溫故知晃晃尾巴,一點也不生氣,轉頭跑進廚房,讓保姆阿姨被他解開。 保姆一邊解一邊說奉先生:“先生也不是小孩子了,生氣也不能這么扎尾巴的呀。” 然后說溫故知,搖搖頭嘆口氣:“你嘛你嘛,越來越不乖了哦,以前你一個崽崽住,多乖哦,就只在陽臺看外面,懶洋洋都能好好待一天,現在不行了咯。” 溫故知笑著聽,是是,是啊,是嗎? 奉先生聽著兩個人的動靜,解開尾巴后溫故知也鉆進廚房里搗鼓去了。 他一點也沒聽進保姆的話,剛才解尾巴背對著保姆,面對著奉先生,看到奉先生抬眼看他了,他就擠擠眼,皺皺眉。 他確實是開心的——奉先生這么想,看他開心,自己也難得的沒冷漠人,情緒感覺是愉快的,這么想,他又想起很久前的溫故知,奉先生不是太記得那會的溫故知,只知道他剛見到這孩子是個頂陰郁的不說話的模樣,跟溫心打得狠。 那天離開藍貓寺,溫故知甩著尾巴,時不時好奇地看兩眼,“我的尾巴的毛居然這么軟。” 依然坐船,他把尾巴浸到湖里,等上岸的時候尾巴濕漉漉的,也不能抖毛,回來后只能用吹風機吹干。 溫故知跟著奉先生回家,坐在地板上開小風吹,而保姆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問小孩今天要吃紅燒雞還是咖喱雞還是熬湯。 溫故知不客氣的,奉先生踢踢他屁股,說你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我在未來時。” 他眨眨眼,一點也不覺得哪不對,奉先生在這的家雖然叫溫故知來去自如,要么一來待著不走,要么可以幾天不見人,把奉先生扔在一邊,最后再出現,一直重復這樣的順序,但是哪里好像都有溫故知蹭下來的印子。 譬如——越來越嫻熟一屁股坐地板,挨著奉先生的腿。 他還能一邊吹,一邊插上幾句話。 “奉先生認為瓢先生說的黃粱是真的嗎?” 溫故知開冷風,跟吹風機哈。 奉先生收回眼,“我都能見到活人長尾巴了。” “我原本以前也不信,但是我們這的人,不信的也會信。據說它們很難甩掉,畢竟總是跟美夢在一起,有人就有它們。” “夢魔?”奉先生猜。 溫故知繼續吹尾巴,過了一會才說:“很久以前的書說黃粱是精怪。會變形,可以受到一些人強烈的愿望來,又會引誘人接近。所以書里提醒人千萬不要想起它,但是,書里還說了一句好話。” 溫故知不說了。 過了好一會,奉先生假裝才聽明白意思,就問:“什么話?” 尾巴已經吹干了,他也先把尾巴吹干才回奉先生,溫故知偏頭,眼睛跟著尾巴動,“說黃粱極度看重約定,有了開始就一定要結束。” 但是瓢先生卻中斷了。 如果人世間還有走書郎,像瓢先生未知的中斷的方法也會一絲不茍記載在書上。 飯好了,溫故知吃到喜歡的,尾巴整根豎起來,筆筆直的,好長的尾巴,幾乎快和溫故知融到一起。 吃好飯,溫故知像沒了興趣,只想著要回自己家滾一圈,也不等保姆切水果,吃了再走,拎著傘,撐開的時候大大的“口癖”二字對著門內的奉先生。 奉先生想起在烏篷船,這小孩舔上來的事,他覺得當時有種怪異感,而溫故知又確實膽子大,他刮了溫故知的嗓子眼,事后又覺得生氣。 “走吧。”奉先生說送他回家。 撐傘的溫故知轉了傘,“口”字對著,彎著嘴角說:“您隨意。” 他往前邊走,沒回頭,一點也不在意后面的奉先生在不在了。 天還有些亮,在渠水線是橙紅,自上邊下來是一層一層幕藍。 星星已經在上面。 空氣飄起白色的絮粒,又從天上的云層里消解了棉花糖,棉花糖像倒扣的夕顏,它們落到哪里,就變成什么顏色,然后消失不見。 溫故知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奉先生,像輕輕嘆息一樣:“下東西啦。您不進來嗎?” 奉先生停頓幾秒,看見溫故知頓了頓,抬高手后誠意很足,這才走到傘下。 傘下——多少有些曖昧的意思,溫故知稍矮一點,挨著,走了一路。 有時候,奉先生走了一路思考,讓溫故知開口是一件難事。 他從一些舉動里得出,溫故知不長尾巴也是只有玩心的貓。如果有個作者要寫溫故知去追奉先生,自然是愿意多寫這小孩是如何地追,如何出現黏著,但奉先生卻覺得要多多寫一些在沒人的時刻,讀不出來的表面,溫故知是多冷淡的,他消失連家的動靜也沒有,出現也好像我不過是昨天沒來找你,話有時說得很動聽的,但至今只有兩份稱得上情書的東西。 他在桌底下的腳總是沒什么規矩地踩在奉先生腳上,被拒絕了也要黏上來,但是吃飯完就覺得回家重要,將襪子鞋子穿得整整齊齊,也沒多驚訝奉先生要送他,后來又萬不得已,說要撐傘么。 這是一把單人傘,實在不夠兩個人。 從開口說送他,出門,到跟在身后,現在在一把傘下,實在是很奇怪的連鎖反應。 奉先生覺得不太應該這樣做,但他深思找不到如何的緣故的時候,就要聽從下意識。 團圓巷要到了,淡客街上是滿家的紅琉璃,在旁是明月照我渠幽深的渠水,渠水推著花,推著月光,趕到紅琉璃下。 走在內側的溫故知也在紅傘下,垂著眼睛數地上的石磚塊,現在他的眼睛里沒有身邊的奉先生。 到了第九扇門,溫故知收了傘,說再見,奉先生早點休息。 他抬腳預備跨進去,奉先生也垂著眼。 在找不到如何的緣故的時候,就要聽從下意識。因為只剩下下意識是最正確的指令了,盡管后面很可能不明白,也還是找不到原因,有時候聽從下意識又覺得非理智。 但是奉先生卻覺得,這是一件異常苦惱,隱秘地興奮,能讓指尖發熱的存在。 “小孩。” 溫故知感覺到奉先生在他身后,他沒動,奉先生一只手遮住了溫故知的眼睛,鼻尖好像湊上來,奉先生又移開了,溫故知側臉,問:“您做什么?” 但隨后在肩窩處疼起來,溫故知疼得叫了一聲,奉先生張嘴咬在上面,溫故知不清楚有沒有出血,但不妨礙他罵奉先生是狗。 聽到他罵,奉先生突然一手狠狠捏在尾巴根,不顧尾巴脆弱,溫故知哼一記,黑色的貓尾巴抽在奉先生臉上,但像檸檬淋在棉花糖般被捏住,抽打的力度很弱。 尾巴就這么一點不行。 奉先生輕輕環著尾巴,靠在溫故知耳邊,略下的地方,耳根子最軟之處,“小孩再努力點,下次也許就是唇了。” 他退后幾步,離開了溫故知,好像離開前飄過了溫故知嘴角。 溫故知站在原地幾秒,突然轉身一把拉住奉先生的衣襟,將他使勁拉向自己,雖然尾巴被捏住如同被捏住命門,是弱點,但多數情況它能環住人的腰,不會讓人逃走。 他咬在奉先生唇上,咬破它,他睜著眼,眼里能讀出挑釁的意味——他還含混著說:“不用以后努力,現在不就行了?” 奉先生沒什么神色,后來抬手摸著溫故知頭發,讓它們穿過指縫。 他在高興。 在有趣之后,終于有一天是高興。 溫故知墊著腳,稍稍退開,然后舔了幾下奉先生唇上的傷口,落在唇上的夕顏沾到了血,也沾到了奉先生健康的唇色,變紅,消失了。很小聲“啵”一聲的消失。 “奉先生,下次——我就進您唇里了。” 他松開手,奉先生慢慢理著領子,他的唇破的,往外滲血絲,奉先生舔掉,咽喉滾動,那是吞下血,他說:“進去吧。” ※※※※※※※※※※※※※※※※※※※※ 親了!親了后求評論!求虎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