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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棲云也為此事憂心多時,得了令當即出宮,趕往虛鶴觀中。 赫連歸雁再往虛鶴觀一行時,受的是夾道相迎之禮,只是眾道士皆無喜色,更有人暗自流露不忿之色。這位漠北王子就好似渾然未覺,攜隨從往前走去,唇上似笑非笑,眼中意味深長,直朝向蒼陽道人。 山門前,蒼陽道人與他躬身施禮,垂眸道:“數日以前,是貧道無禮,還望赫連王子寬恕。” 這一回,他不僅是為自身性命周全而低頭,更是為眾弟子安危而退讓。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如若虛鶴觀橫遭傾覆之災,棲身其中的道士皆性命堪憂。 人命大如天,安危面前,便談不得一時意氣了。 蒼陽道人躬身一拜,等候良久,終不曾聽聞赫連歸雁說“免禮”二字。冗長的沉寂下,有暗流涌動,漸漸地,虛鶴觀眾弟子不禁望向師傅這處,偶有幾名心性浮躁的,已禁不住交頭接耳。 蒼陽道人心如明鏡,頓時心道不妙,如若此時有弟子心懷不忿,再口出無禮之言,便就中了赫連歸雁之計,落入陷阱中去。 蒼陽道人躬身低頭,正是作揖之狀。赫連歸雁卻是身子挺拔如松柏,只垂眼睥著老者,頗有一番居高臨下之意。 他刁難之意昭然若揭,四下議論之聲漸響,終歸有一人忍他不得,快步走上前去—— 那灰袍道士先生作揖,繼而憤然道:“敢問赫連王子——” “赫連王子竟先一步到了。”儲棲云遙遙高呼一聲,猝然將大師兄所言打斷,快步走上前來。 赫連歸雁瞥那道士一眼,多有不屑一顧之色,繼而回身與儲棲云相視而笑:“儲大人怎么也來了?” 道士見他翻臉竟比翻書還快些,愈發(fā)厭惡此人。 儲棲云素來見人三分笑,縱使心里頭厭惡,明面上也瞧不出,與他周旋道:“在下奉命而來,監(jiān)督這一眾道士,若非誠心悔過,還有不敬之意,即刻押入大牢中去。” 說罷,儲棲云故意望向赫連歸雁身后,見師父仍做躬身之態(tài),立時不悅,卻仍不能收回笑臉。他靈機一動,繞過赫連歸雁,兀自走到師傅身旁,一把便將人扶起:“老神仙這是做什么,你我曾為師徒二十載,這可萬萬使不得。” 他只佯裝誤以為蒼陽道人是與自己施禮,話說得既巧又妙,順理成章地將人扶起身來。 蒼陽道人見得儲棲云前來解圍,非但未露一絲欣喜之色,反倒白眉緊蹙,神情實在復雜,教人難辨真意。 然而,赫連歸雁又豈是能被這等雕蟲小技糊弄過去的?只見他亦是轉身走過來,啟唇而笑:“蒼陽道人之心誠摯,本王本也不曾將那件小事放于心上,今日前來,所求的乃是化干戈為玉帛。” 儲棲云聽得此話,旋即就要打圓場送客,誰知尚未開口,就遭赫連歸雁搶白。只聽他話鋒一轉,說話時眸光往那貿然上前之人身上一睇,笑意里頭驟然露出些鋒芒,漸有凜冽如刀刃之意:“方才這位道長疾步而來,不知要與本王說何要緊之事?” 他啟唇而笑之時,總微露一對尖牙,更兼神情深不可測,縱使相貌不凡,也總教人想到豺狼。 這副樣貌實在不討喜,儲棲云眉宇微微蹙起,轉向大師兄,不著痕跡地搖頭,示意他謹言慎行。 大師兄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方才險些落入陷阱,心有后怕。待他稍穩(wěn)住心神,與赫連歸雁一作揖,說道:“道觀之中早備下清茶,貧道方才是想問,赫連王子可想一嘗?” “盛情難卻。”赫連歸雁只說了這四字,卻是字字飽含深意。 作者有話要說:赫連歸雁saocao作第一步 求個預收總攻養(yǎng)成計劃[系統(tǒng)] 第42章 四十二、赫連氏 (中) 儲棲云扶蒼陽道人回房休整, 一路沉默寡言,與從前截然相反。 蒼陽道人已嘆息了好幾番,卻不為自己, 而是憂心儲棲云:“你今日本不該來。” 儲棲云卻道:“虛鶴觀有難,師傅有難,我豈能不來?” 蒼陽道人親手撫養(yǎng)儲棲云長大, 甚至這孩子最重情義不過。而如今, 他卻寧愿儲棲云薄涼些:“你已是圣上親信, 一舉一動皆指代圣意, 理應比旁人更謹慎些。如今貿然現身虛鶴觀,還替為師解圍,委實不明智。” 蒼陽道人雖身處紅塵外,卻有一雙慧眼, 能將紅塵俗世看得通透。時至今日, 他仍在為儲棲云著想:“你是個聰明孩子,日后不必再牽掛虛鶴觀了。” “師傅, 徒兒雖已下山,也謀到好去處,但無一日不將虛鶴觀當做家。”儲棲云明白師傅心意,但斷不肯割舍往昔情義,“如今家中有難,教我如何置身事外?” 心中動容之時, 蒼陽道人不禁攥住儲棲云手腕,囑托之時近乎懇求:“棲云, 聽為師一句勸, 早些離了皇宮,云游四海去吧。” 儲棲云從不曾見師父流露過這般神色, 立時一怔,許久才回過神:“師父何出此言?” “縱使你拘于真情,割舍不了皇帝,但也要為自己謀個退路。”蒼陽道人神情漸悲,又顧忌身后有閑雜人,只能壓低聲音勸道,“你是個再聰慧不過的孩子,且想想看,古往今來,皇帝枕邊人下場如何?再靜心思索一番,佞幸之流結局怎樣?” “原來師傅早已知曉。”說及此事,儲棲云多有羞愧,生怕師傅責罵他辱沒虛鶴觀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