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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著手抱起其中一個,榮映試了幾次都沒能打開,齊宴示意侍衛幫忙,被榮映揮手打開。 “不,不用。” 榮映聲音里帶著哭腔,齊宴在一旁冷眼看著。 木盒終于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封父那張熟悉的臉,上面還沾著血跡,灰白參雜的發絲亂糟糟的黏在臉上,往日總是慈愛與嚴厲兩種眼神并存的雙眼緊閉著,再無法看他慣了一輩子的寶貝兒子一眼。 榮映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是滿臉的淚水。 他將懷中的木盒闔上,又拿起一個,這次能沒費什么功夫就打開了,是封清。 接著,單家兩位老人、單庭、單綰······ 榮映像瘋了一樣在地上爬著,一個木盒一個木盒的翻看,從第一個翻到最后一個,跟封家稍微沾親帶故的人都在。 在袖子上抹了一把眼淚,榮映將所有木盒又看了一遍,他去拉齊宴的衣角,哀聲問道:“俞兒,你把單俞放在哪兒了?你沒有殺他對不對?” 有侍衛接到齊宴的眼神提醒,再次離開,榮映緊盯著門外,在看到那侍衛去而復返懷里抱著一個幼兒時,沒什么神采的眼中迸發一道亮光。 “俞兒!” 榮映著急起身,一下子沒站穩又重重摔回地上,他今天受了太多刺激,心理和生理上都受到了影響。 從侍衛手中搶回單俞,榮映用手去試他的鼻息,齊宴終于開口說了他今日到這里的第一句話:“他還活著。” 榮映抱著單俞走遠了一些,將小外甥緊緊護在懷里,哭得通紅的雙眼直視齊宴:“你放過他。” 齊宴不答。 榮映再次下跪:“殺了齊家人是我的錯,但事情全都在我,與封家單家人無關,跟單俞更沒有關系,已經死了那么多人,我求你,放過單俞。” 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榮映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衛尚的聲音響起,提醒他任務完成的那一刻,他低下頭看著昏睡過去的單俞,一臉傷心。 到底要留這孩子一個人。 齊宴突然動了,他走近榮映,蹲下,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榮映,又看了一眼被他用藥迷昏的單俞。 “你要我放過他?” 榮映臉上沒什么表情的點了點頭。 “我拒絕。” 榮映楞住,像是沒聽清他說了什么。 齊宴掰開榮映的手臂,把單俞從他懷中挖了出來,他站起身走到床邊,撿起榮映剛剛因為著急起身而掉落在地上的枕頭,輕輕的蓋在了單俞頭上。 榮映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直到齊宴加重了手下力道,用手中枕頭狠狠捂住單俞,他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想要從齊宴手中把單俞搶回來。 “齊宴你松手,你放過他,他才四歲,你放過他,我求你,我求求你!” 榮映崩潰了,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遇到這種事,他用盡全身力氣去奪,卻無奈根本不是齊宴的對手。 齊宴終于松手,枕頭落地,沒有發出什么聲音。 單俞被重新塞回榮映懷里,他機械般低下頭,耳朵湊近單俞的胸膛,四周寂靜無聲,包括小家伙本該規律跳動的心臟。 長久的靜默。 齊宴正要帶著人離去,身后自從親眼目睹了單俞的死亡就再不出聲的榮映突然開口:“齊宴,你殺了我吧。” 齊宴回身,榮映坐在地上,帶著滿臉淚痕仰視著他。 時光倒轉,五年前的兩個人處境在今天互換,齊宴的指尖痙攣一般跳動了幾下,他悄悄將手握緊,又慢慢松開。 “那可不行,你死了,我就沒得玩兒了。” 第12章 挽弓 裝著封家人首級的木盒被齊宴的人帶走了,包括單俞的尸體。 榮映沒有糾纏,人都已經死了,他不會傻到連現實都不肯接受。 他現在就等齊宴什么時候殺他,趕緊脫離這個世界,因為再呆下去,他的精神真的要出問題了。 只不過齊宴好像并不愿意這么簡單就讓榮映解脫,自那一日過后,他又是很長時間沒有再踏入過封府一次,仿佛那天臨走之前撂下的狠話只是榮映的一個幻覺。 蟾宮城的百姓們很快遺忘了大軍壓境時緊張感,對于他們而言,換了個國君影響不大,只要不耽誤他們正常的吃飯生活就行。 那個位子上坐的是誰,他們并不十分關心。 齊宴無意鋪張,這一場改朝換代來得快,進行的也是無聲無息,表面上來看幾乎沒什么大的變化,但實際上簡國上下已被置換一新。 這是齊宴和一眾起義軍準備了將近五年的成果,在尋常百姓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用雷霆手段,整治了一批人的同時也起用了一批人,那批人是經他們選拔之后早早打入舊朝內部,只待大功告成那一日,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接管朝中事務。 朝廷內外風云動蕩,幾家歡喜幾家愁。 要平衡文武,提高武人地位,必須要改變舊有觀念。而要改變深植于人們內心的觀念,文苑首當其沖,被起義軍第一個拿來開刀。 一大批文士被抄家,嚴重些的進了死牢。修園的父親因此一病不起,但好歹憑借著兒子在起義軍中的戰功與威望僥幸留下一條命。 付出的代價,是此生不得復用。 文士們讀了一輩子書,卻無法看透自己錯在何處,他們口中大罵著亂臣賊子,絲毫不愿靜下心來想想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