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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發現此事的,是被困在攬月殿上的朝瀾。 顧浮生疲于與楚昀相斗,他終于找尋到機會,破開顧浮生的縛靈索。他在搖搖晃晃的大殿中起身,攙起云越氣息全無的rou身,騰身而起,飛出了攬月殿。 “楚昀,快——”他朝半空那兩人高喊一聲,顧浮生劍勢稍頓,正欲低頭看去,一股醇厚劍意卻朝他迎面襲來。那柄細長古樸的黑劍,趁他分神之際,狠狠刺入了他的咽喉。 那里,正是他的神魂所在。 楚昀劍意未收,抬腳踏上顧浮生的肩頭,二人從云端急速墜下,從攬月殿穹頂的豁口狠狠砸到了地面上。烏邪劍沒入地面,將顧浮生死死釘在了地上。 而這一下,終于給了在狂風中飄搖的重鸞峰最后一擊。只聽一聲如同瓷器破碎的清脆響動,從千年前起便將重鸞峰托浮于云端的仙術結界,在經年累月的磨損后,終于承受不住這強大的劍氣,轟然崩損。 重鸞峰上頓時山石崩損,地面深陷。沒了托浮結界后,重鸞峰緩慢朝一側傾倒,竟是即將墜落云端。 此時,天岳門其余兩座山峰,亦是地動山搖。 天岳門三峰以云橋相連,也正是因為還有主峰與凌霄峰的支撐,才讓重鸞峰的墜落之勢暫緩。可重鸞峰已無托浮仙術,如此下去,不僅自身會墜落下界,就連天岳門其他二峰也難以幸免。 周遭磚瓦滾落,塵沙彌補,可楚昀的眼中,只有他身下那具白影組成的身軀。顧浮生神魂受了他一劍,已是絕無回轉可能,但他臉上卻半分喜悅也看不到。 他與那雙熟悉的眉眼對視,神情中顯露些許疑惑之色:“你為什么……” 他沒有說完,顧浮生忽然又動了。他用雙手狠狠攥住了烏邪劍鋒,楚昀再次感覺到身體里的力量飛快流失。 “你——!”楚昀臉色煞白。此人竟然到了這一步,仍要吸取他的神魂之力! 顧浮生的神魂已毀,他這么做有何意義?! 楚昀用力想抽出烏邪劍,可顧浮生力道極大,大到那鋒利的劍鋒幾乎已陷入了他的手掌當中。 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 在那一瞬間,楚昀忽然發覺自己有好多問題想問這個人。 問他為什么不殺魏長玦,反倒將他帶去了魔域。 問他天岳門為何沒有任何看守,他們來此如入無人之境。 問他剛才為什么要浪費時間當著朝瀾的面回憶那些舊事,說出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真相。 問他為什么……沒有躲開他方才并未用上太多修為的那一劍。 他不知道自己最終有沒有問出口,但他知道那人已經無法回答他了。因為他已經親手割開了那人的喉嚨。 楚昀腦中一片麻木,甚至沒有察覺到,在他力量飛速流失的同時,另一股微弱卻溫暖的靈力正緩慢注入他的身體。像一股涓涓細流,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攬月殿內的震動與崩塌不斷,忽然,一個熟悉的氣息貼上了楚昀的身后。簫風臨在他耳旁柔聲道:“放手。” 這聲音讓楚昀本能信任,他執劍的手松開,任由自己被那人攬入懷中。 簫風臨雙手攬住楚昀,正欲離開,視線一掃,卻與顧浮生的目光相對。那人被一劍穿喉而過,狼狽不堪,目光渙散。可當簫風臨看見那人的目光時,卻從中讀出了些許如釋重負的味道。 恍惚間,他覺得這位從未將他放在眼里的師父,此刻竟對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簫風臨收斂心神,擁著楚昀飛向半空。二人飛出攬月殿后,身后傳來又一聲轟然巨響。攬月殿終于徹底崩塌。 天岳門上下被這突如其來的顫抖驚動,眾弟子倉惶四逃,呼喊連連。忽然,一道白色劍芒從天而降。那劍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朝云橋而去,將那連接著重鸞峰的兩座云橋豁然斬斷。 震顫終于停了下來,天岳門弟子手忙腳亂從各處爬起來,均是心有余悸。以至于沒人發現,無妄塔頂端那枚鮮紅的鎮魔寶珠,已不知被人何時取走。 萬里高空之上,一座山峰如隕石墜地,驚起塵浪滔天。墜落后的重鸞峰滿是亂石廢墟,已早不復當初的形貌。隨后,一枚鮮紅剔透的圓珠從天而降,落到了那山峰頂端,立即被塵土淹沒。 塵囂散去,一個身影佇立在遠處的山崖上。 朝瀾滿臉愁云慘淡,重重地嘆息一聲。他的身后,簫風臨將楚昀放在一旁的礁石上,伸手將他臉上的塵土拭去,動作輕柔至極。 朝瀾問:“他怎么樣了?” 簫風臨目光沒有從楚昀臉上移開,低聲答道:“無礙,只是太累睡著了。” 朝瀾“啊”了一聲,下意識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格外礙眼。他想了想,又道:“此番,多謝霽華君和魔……咳,楚前輩相助,若沒有你們,我天岳門恐怕難道這滅門之禍。” “嗯。”簫風臨淡淡應道。 山崖上再次沉默下來,朝瀾忍不住瞥了楚昀一眼,由衷希望那人趕緊醒過來,至少氣氛不會這么尷尬。不過躺在礁石上那人面色如常,呼吸平順,一副睡得極沉的模樣,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過來。 朝瀾指了指不遠處的重鸞廢墟:“那烏邪劍,真的不需要將它挖出來?” “不必。”簫風臨道,“顧浮生臨死前試圖吸收師兄的神魂,多半是因為他修鬼道,體內陰邪之力與烏邪相吸,竟陰差陽錯將師兄神魂內的邪力都吸收殆盡。如今師兄與烏邪劍已剝離開來,他體內已沒有烏邪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