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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話,不顧眾人的反應,自顧自推門離開。 顧浮生注視著他的背影,唇邊彎起個若有似無的笑意。 自簫風臨初次來到落華山時,他便不喜歡這個小弟子。不只是由于他出身魔域,更是因為他無意間為他這兩個徒兒占的卦象。 楚昀是極為罕見的天劫入命之人,偏巧他又天賦極高,聰慧過人。這樣的人若在正道,日后定是能救濟蒼生,逆轉乾坤之輩。 可若去了邪道,那便注定是一場浩劫。 這也是當初顧浮生游歷凡塵,堅決要將楚昀收做弟子的緣故。 他將楚昀帶回落華山,悉心培養,教他為人處世之道,而楚昀也從未讓他失望。直到,簫風臨出現。 剛開始顧浮生并未察覺異樣,等到他發現時,已經晚了一步。簫風臨是大兇之命,親情緣薄,邪氣甚重,更會影響楚昀的命數。因此,顧浮生告訴楚昀,簫風臨是禍世災星,讓他遠離那人。可還是太晚了。這二人的命運自相遇那天起,便彼此糾纏交織,已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他用了很多方法分開他們,甚至當初選擇簫風臨作為烏邪獸骨的契約之人也有此考量。可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事態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天劫最終還是在楚昀身上應驗了。 不過好在,現在還有機會彌補。 “清煥長老,這下該如何是好?”有人在耳旁問他,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此事不急。”顧浮生幽幽道,“簫風臨只是個小輩,楚昀與他有同門之情,他不愿相幫我們也不用勉強。更何況,楚昀現今已然步入魔道,他與簫風臨再是關系匪淺,也不會傻到將自己的弱處告訴他。我們又何必相逼。” “清煥長老此言有理,可……” 那人未將話說完,但不僅是顧浮生,在場眾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自正邪之爭爆發起,簫風臨的態度始終曖昧不明。修真界雖還沒有他向著魔域的證據,但自從楚昀成為魔域圣主后,簫風臨曾幾次踏足魔域,便也能夠說明他與魔域關系匪淺。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個極難掌控的變數。 顧浮生不以為意,道:“諸位不必擔心。簫風臨今日既然說出他不插手此事,便已是對仙門最大的承諾。他這人雖固執,卻也不是個不講信譽之人,只要他不插手,事情便會好辦許多。” 山色空濛,簫風臨獨自御劍離開縹緲宗,不多時便落到了一處山崖間。此處再往西不遠,便是魔域的入口。簫風臨立于天地之間,如一棵青松般站得筆直,目光凝視著那個方向,右手下意識探入懷中,觸到了一支冰涼的玉簫。 他將那玉簫緩緩放在唇邊,一段曲音便磕磕絆絆傳了出來。楚昀教過他吹簫。當初在落華山時,他一心專注在練劍修行中,楚昀怕他把自己悶壞,得了閑便拉著他學這學那。那人會的東西總是很多,什么星辰運轉,品香調香,吹曲作畫……想到什么教什么,隨性散漫,卻又耀眼得讓人轉不開目光。 簫風臨那時總在想,那人若沒有投身于這仙門的紛擾當中,回到凡塵俗世,當個瀟灑自在的富家少爺或許更好。但這世間之事到底是無法重來的,時間的洪流卷著他們不斷向前,停不下,也回不去。 簫風臨的思緒像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吹出來的曲調也不覺有些偏頗。曲聲稍歇,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便從他身后傳來:“錯啦,這里不是這樣吹的。” 簫風臨一驚,驀然轉頭,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師兄……” 可他卻很快意識到,那人不是本體。他眼前那半透明的身影像是一團輕煙,似乎一陣風過便能將其吹散。簫風臨立即認出,這應當是某種移形幻影之術。 楚昀見他眼中露出幾分失落之色,連忙轉移話題:“我剛學會這招,怎么樣,還不錯吧?” 簫風臨道:“師兄很厲害。”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楚昀毫不謙遜接下這吹捧,轉頭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光景。他使用這幻形術直接循著簫風臨的氣息落到了他身邊,直到這時才注意到簫風臨所處的地方。“這里離魔域很近啊,怎么,終于想通要來看我了?” “我……”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楚昀不以為意地打斷他,“現在我和中原正道鬧成那個樣子,你不好做。與我劃清界限是對的,你沒必要牽扯進來。” “不是的,我……”簫風臨不自覺上前一步想拉他的手,卻只觸到一片虛無。他衣袖帶起一陣清風,吹得楚昀的身影飄飄搖搖,仿若水中孤月。簫風臨心底平白慌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我是怕,我怕師兄不想見我。” 上次魔域相見,他冒冒失失對楚昀說了那些話,卻被趕了出來。此后,他再也不敢與楚昀聯系,就連楚昀前后發來的幾封靈函他也不敢看。 他不敢想象那人會是什么態度,就算已經大致猜到,也不敢去面對。 楚昀稍愣一下,有些納悶:“我為何不想見你?” 他還當那人是在介懷自己與中原正道之爭,遂寬慰道:“阿臨,我說了,我與仙門之間關系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沒有關系。我……我沒有不想見你,真的。” 要是不想見他,又怎么會在這百忙之中還偷學了一招幻形之術,剛一學會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