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楚昀恍然想起，先前洛輕舟似乎提到，這女子曾在他面前說過，她與自己的弟弟失散了。如果那不是謊言……

    短短一瞬，楚昀很快將從與這女子在天岳門相見，到如今的事情飛快回憶一遍。他一只手緊緊按著傷處，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意識卻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一段段破碎的記憶，毫無征兆地進(jìn)入他的腦子里。

    鄉(xiāng)野間的茅屋，粗布衣衫的女子給他遞來一碗藥，聲音清亮而溫柔：“晏清乖，喝了藥才能快些好起來呀。”

    寂靜夜中，女子輕輕給他手臂的傷口揉上藥膏，偏過頭時卻止不住掉了眼淚：“對不起，是jiejie沒用，jiejie以后不會再讓他們欺負(fù)你了。”

    熊熊烈火里，女子倒在搖搖欲墜的茅屋前，眼神中滿是絕望與恐懼：“你們要帶他去哪里……不要帶走他，把他還給我！晏清！晏清——”

    大火很快蔓延到她的身上，衣服上，頭發(fā)上，無一幸免。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楚昀拉著不斷后退，火舌很快將那女子徹底吞噬。他開始不斷掙扎，可有人拼命地抱住他，讓他動彈不得。掙扎間，一枚烏黑的令牌落到地上。

    無妄閣的令牌。

    腦中的畫面逐漸遠(yuǎn)去，楚昀頭疼得像是快要炸開，他跪倒在地，眼前逐漸變得模糊。

    忽然，一陣清風(fēng)吹過，他被扯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簫風(fēng)臨已經(jīng)換回了一身白衣，他一手?jǐn)堊〕赖难恚硪皇謭?zhí)劍抬起，劍鋒直指摔倒在地的黑衣女子。凌冽的劍意在女子身上瞬間劃出好幾道淺淺的口子。

    他的眼眸冷冽如刀鋒，竟是已經(jīng)動了殺念。

    “霽華君，手下留情！”有人擋在了簫風(fēng)臨面前，楚昀腦子里嗡嗡作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他抓著簫風(fēng)臨的衣服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素白的衣衫很快被他的血染紅了一片。

    簫風(fēng)臨冷聲喝道：“滾開！”

    簫風(fēng)臨的聲音終于喚回了楚昀的意識，他抬起頭，似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一閃即逝的紅光。

    楚昀伸出手，扯了扯簫風(fēng)臨的衣服，低聲道：“別……別殺她……”

    簫風(fēng)臨手中的劍光暗了一下，他回過頭來，道：“我?guī)慊厝ァ！?/br>
    楚昀搖搖頭。他轉(zhuǎn)頭朝地上的黑衣女子看過去，對上了那人悲傷無助的目光。楚昀突然輕輕地朝她笑了一下，失血到慘白的嘴唇略微彎起一個弧度。

    接著，他輕聲道：“別哭，我沒事。九兒……jiejie。”

    九兒渾身猛地一震，她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無聲地啜泣起來。楚昀說完這話，就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一般，身體一歪，險(xiǎn)些就要摔倒。

    簫風(fēng)臨將楚昀摟得更緊了些，他冷冷最后看了一眼面前泣不成聲的女子，化作一道劍影消失在山洞中。

    他們很快回了小筑。楚昀昏昏沉沉地靠在簫風(fēng)臨身上，幾乎漠然地看著那人幫他處理傷勢，不知在想什么。楚昀的傷口雖深，卻沒有傷及心脈。只是他如今這rou身太弱，又失血過多，才會頭暈脫力。簫風(fēng)臨幫他清洗了傷口，涂上傷藥，包扎完畢。

    簫風(fēng)臨將幾粒丹藥送到楚昀嘴邊：“師兄，吃藥。”

    楚昀眼神動了動，也不知聽到還是沒有聽到。他呆呆地看著頭頂上方，仿若夢囈道：“那人不是連翹，她叫九兒，是晏清的jiejie。”

    簫風(fēng)臨的動作一頓：“你別說話。”

    楚昀恍若未聞：“她是來找晏清的。她看見晏清被人抓走，為了救他，所以一路找上了天岳門。”

    簫風(fēng)臨道：“師兄……”

    楚昀渾身忽冷忽熱，思路卻前所未有的清晰：“她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帶我回去。有人告訴她，上天岳門，盜烏邪劍，易容成連翹的模樣，便能騙我下山。她按照那人說的做，在廣陵等我，想帶我走。可那人告訴她，她必須完成最后一個任務(wù)，殺了被我們所俘的白芨。”

    簫風(fēng)臨道：“你別再說話了。”

    “她做到了那人要求她做的一切，可是……我不是她要找的人啊。”楚昀眼神一亮。他轉(zhuǎn)過頭來，突然一把抓住了簫風(fēng)臨的手，撐起上身：“晏清呢？晏清在哪兒？他現(xiàn)在在哪兒？”

    “師兄你，你別這樣……”簫風(fēng)臨輕輕掰開他的手，動作間，楚昀肩上的紗布又染上了血。

    楚昀頹然倒回床榻上，右肩疼得幾乎麻木。他雙唇顫抖一下，輕聲道：“不是你，對不對？”

    簫風(fēng)臨問：“你說什么？”

    楚昀道：“不是你帶走了他，不是你殺了他，對不對？”

    簫風(fēng)臨的手輕輕顫了一下：“……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楚昀下意識呢喃著，他突然被一陣疲憊席卷了全身，頭朝一邊倒去，終于失去了意識。

    “師兄！”

    簫風(fēng)臨伸手摸了摸楚昀的臉，卻觸到一片guntang。他這才發(fā)現(xiàn)，楚昀不知何時已經(jīng)發(fā)起了高燒。

    楚昀其實(shí)并沒有完全昏厥過去，他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能聽見身旁的人壓低聲音說話。可他燒得大腦昏昏沉沉，生不出半分睜開眼的力氣。

    當(dāng)初他剛從晏清的rou身里醒來時，曾以搜魂之術(shù)尋找過他的魂魄。可不論他如何尋找，都找不到對方存在于世間的絲毫痕跡。后來，他知道是簫風(fēng)臨把他召喚回來，便未再提及原身魂魄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