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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內容與他所想相同,是來求他心軟的,說他想回長京,說他很想念他,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猶如剖白心意,纏綿像是情詩,又叫人心疼。 眼底的冰,隨之碎裂,底下迸出的是柔軟的春水。 五年的冷落,五年的分離也讓裴虞清楚地明白裴子西對他有多重要,他確定了自己的心,也同樣日日夜夜念著他。 甚至每次閉上眼腦海里都是他,他只能強迫自己把精力都放在國事上,暫時把思念收起。 如今思念卻是越積越深,裴子西的這封信就像是□□一樣,讓相思泛濫。 但是裴虞畢竟已經不是當年年輕氣盛的少年,就算是心里再迫不及待,他也能不動聲色地忍下去。 時間還不夠。 他看了一眼信上落的時間,是一月之前的,想來是耽擱遲了所以現在才送來,不過算到今日也還差兩月才行。 他將信收好,卻不打算回。 他要等一個時間,等五年一到就去把人接回來。 五年是一個界限,只要期滿了,就該把人接回來了,現在還有兩個月。 當初把人送走,沒有在朝廷安定之后立馬接回來,是在罰他,也是在罰自己。 說對不起季蘊也好,可是不管是裴子西犯了多大的錯,他始終不忍怪他到最后,他們都悲哀可憐的,但是他們都不能失去對方。 為什么是五年?他當年流放青州五年,飽嘗離別苦,這次流放了他,他們都嘗到對方嘗過的苦。 同時他讓自己和最想念的人分別,也算是為自己有愧季蘊贖罪,希望以后,季蘊能原諒他們。 子西當年是開春離開的,今年也該開春回來,在萬物欣欣向榮時,在陌上花開時,他緩緩而歸,像少年時一樣回到皇宮,回到他身邊。 這五年看似鐵石心腸的不聞不問不去關注,對他也是一種煎熬,好在他們都不曾忘記對方,好在從前恩怨將了結,五年就要結束了。 趙公公是皇上身邊的近身大太監(jiān),忐忑地進了御書房,發(fā)現皇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錯,眼神都不似尋常那般冷肅,好像也隨著今年的雪化開了。 于是心里頭稍微放下了些,龍顏正悅恰是說話的時候,他躬著身子進去,走到皇上面前,說:“啟稟皇上,邑安傳來消息,益陽侯在半月前薨了。” 許久也沒有聽到皇上出聲,趙公公的心又是七上八下起來,又不敢抬頭去看圣顏,只是跟了皇上這么久,他還是能感受到的皇上似乎沒了之前那份愉悅。 果然,皇上還是在乎益陽侯的。 裴虞臉上的笑在那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半晌才像是不確定一樣問:“你說什么?” 他好像有些沒反應過來,或者說是不敢相信,趙公公還是第一次見叱咤風云的九五之尊如此失態(tài),也有些愣:“回皇上,益陽侯薨逝了。” 裴虞身體晃了晃,扶著桌角才站穩(wěn),費了全部的力氣才問出口:“怎么回事,怎么……” “說是病逝的。”趙公公想去扶,又怕自己多余,猶豫著收回了手。 “怎么可能……”這一切猝不及防得就像當年父皇駕崩子西繼位一樣,讓他覺得天地崩塌瞬間失去了所有,他不敢去相信。 剛才還看過那人的親筆信,現在還放在案上,信里字字句句還在心里縈繞著暖意,怎么可能忽然就……明明他還在等他接他回來的啊。 * 等到裴虞趕到邑安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后了。 他到了侯府,里面一片蕭瑟,十分樸素的房屋沒有精致的亭臺,灰蒙蒙的,下人也沒有幾個,稀稀落落地在收拾東西,像是準備離開。 益陽侯已經過世近一月,府內卻還掛著白綢未撤,隨著料峭的春風一吹,越加有幾分凄涼,像在等誰。 等誰? 裴虞艱難地踏入。 這是裴子西遠離長京后,生活了五年的地方,他不知道該從哪里看起,覺得自己有些多余,要怯。 等院子里的下人注意到了裴虞,都紛紛誠惶誠恐的過來跪了一片,李管家是人群里最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有他開口:“皇上可是來吊唁侯爺的?” 裴虞卻看著這蕭條簡素的院子心里發(fā)酸,喉嚨似乎被堵住了一樣,好一會才開口:“我來晚了。” 李管家最是知道裴子西是如何期盼能見一面圣顏的,如今見皇上此般神色,聽了他這一句心里就跟著一陣難受,再忍不住傷感決堤,痛道:“侯爺等皇上許久了。” “他一直在等我?”他知道,可是又不具體知道,所以還是問了,其實有像是在自言自語,失了風儀眼神茫然。 “侯爺怕皇上不高興,病重了也一直沒敢寫信去長京,只是后來時日無多時才敢提筆,那封絕筆信卻是因大雪封路始終沒能及時送到。” “侯爺不知道這事,日日等著,到最后一刻都還念著,卻……”和裴子西相伴的這幾年,李管家早已將人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直心疼他守在邑安這幾年。 他也一直盼著圣旨盼著皇上能來,如今真等到了,說來從前卻甚是哀痛,忍不住掩面落淚,半晌終究顫道:“皇上終于來了。” 裴虞隨著李管家進了屋,這幾日李管家也跟著消瘦了不少,但裴虞同他站在一起,也同樣憔悴,兩個懷念逝者的人相對難免越加互相生痛,越加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