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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靖王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過幾日病好了便能出來走動,皇上到時候就能見到了。“ 陳末年幾乎每天都會來太和殿,然后坐在那里慢慢品他的茶,今日也是,他呷了茶,過了一會才說:“再說殿下他正病著呢,需要休養,皇上若是真的關心他,就該讓他清凈些,現在不該去的。” 往往很多時候,陳末年說話的語氣越是淡而隨意,那越是代表了他不容忤逆。 或如這次,他都這樣說了,裴子西便以為這次是真的去不了了,上次……只是奚落他之后興之所至的破例罷了。 以往陳末年來是要喝完一盞茶的,但是這次他只喝了那一口便放了茶盞,用手指扣著桌面,像一株經寒歷霜的松柏一樣端正而沉穩的坐著——他不論什么時候,儀態都不曾放松,松柏的松針永遠蒼翠,永遠冷硬扎人。 他的身形動了,側首去看也坐著的裴子西,像是在思量著什么。 或者說……算計。他在算計什么?裴子西正心下暗度,他卻先開口了:“曾聽聞陛下茶藝甚佳,先皇在的時候也常嘉獎陛下。” “……是。” “不知道臣有沒有這個榮幸。” 陳末年要他煮茶,裴子西便照著做,他素來是個皇宮的金貴人,也就會這些風雅事,但他又是靈巧的,有旁人所沒有的靈動,煮茶的動作十分的流暢且優美,先皇并未虛夸。 單是看他煮茶,便是賞心悅目。 廣袖微微滑落,那一雙腕子白生生的,隱約能看到一點還未消下的青痕,但是很美,像軟白玉上生出的一抹點綴。 他的指尖有靈氣,一舉一動行云流水,雪白的十指在茶熏出的水汽里靈動的飛舞,像在隔霧看花。 陳末年眼角有些紋路,眼神深如暗井,姿態巋然不動,用一種微沉而并不突兀的聲音隨意說:“陛下的手很漂亮,會彈琵琶嗎?” 琵琶素來都是女人撥弄的東西,裴子西以為他又在羞辱自己,悶悶答:“只會琴。” “還是琵琶好。” 說完這句之后陳末年就再也沒有說話了,只坐在對面等著裴子西的茶,等茶煮好了,他品了一盞,贊賞道:“陛下果然是心靈手巧。” 又一盞后,他才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吧,去長遠殿。” 這次裴子西沒有同裴虞說上話,他去的時候裴虞正在休息未醒,等了一盞茶也沒見人醒。 裴虞受著傷,裴子西輕輕喚了他幾聲也沒有動靜,便不敢多擾他休息。 一直到離開,裴虞也沒有醒,裴子西跟陳末年一起往回走,路上悶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前幾日來看不是還好好的么,怎么今天看著病情重了不少。” 明顯是懷疑的語氣,誰都聽得出來。 “皇上這是在怪臣?” 裴子西不說話,算是默認,陳末年有些可憐地看著他,不輕不重的點破:“陛下難道看不出來么,長靖王是在裝睡,他不想見你。” 裴子西愣住。 陳末年說:“臣就說陛下不該來的。” * 一直等到快要到行大典的日子,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陳秾月又到了太和宮。 裴子西卻不想見她,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亂了心緒的他什么都沒有理清,也不想見現在對他來說實在是不知道是什么立場的陳秾月。 但是陳秾月直接闖到了寢殿來,見裴子西正坐在殿內出神,她便走過去,很溫柔又冷靜地問:“為何避我?” 被扯回神思的裴子西也茫然了片刻,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倒也不是非要避著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但是陳秾月卻好像非要他說出個原由來,一直耐心地看著他,等他開口,裴子西也知道不能一直沉默逃避,半晌才勉強憋出一句:“現在你是太后。” 有多勉強?勉強到誰都聽得出這是借口。 “不。”陳秾月一雙眼盯著他,她很漂亮,這樣認真地看著人的時候雙眸有些凌厲,但是眼梢卻又帶著絲絲少女般的干凈柔情,她很直白地說,“我是陳丞相的親侄女。” 在裴子西詫異的目光下,陳秾月自嘲一笑:“在子西心里難道不是這樣想的?說什么我是太后,我們生疏了,其實呢,歸根結底還不是在介懷我是陳丞相的侄女。” 她早知道這點,卻偏偏要他說,故意問他,也知道他不可能說出實話,就看他為難地想出借口,裴子西覺得無地自容。 但是他們畢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這么多年的情誼不可能說斷就斷,何況陳秾月并未做過什么傷害他的事情,他這樣鬧氣反倒有些寒了人心,于是還是忍不住想要解釋:“丞相他……” “是叔父讓你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恨他,我知道,也理解。”陳秾月在他猶豫時接過了話頭,“但那是他而已,與我無關。” “你以為我跟他沾著血親,就是也要害你的,也要替他做些讓你難過的事,但是你該知道叔父如今在朝中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哪里用得上我這個后宮無權無勢的女流之輩?我于他無用,他也沒必要利用我做些什么。” “在皇宮里,我沒有任何特殊的點,只是一個被關在這里的尋常人,和那些宮女一樣平庸,沒什么分別。” “你把我當做在這宮里,信任依靠的親人就好,你我竹馬青梅,你也不想我們變成你和殿下那樣,我們本沒有芥蒂和誤會,莫要因猜疑生了無端嫌隙……我還是你的月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