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陳落的手機里有許多小狗的錄像和照片,還有大狗的,但人形的合影只有一張,不怪陳初以為陳落更喜歡他的原型。談到愛情,陳落更喜歡陳初而非禍斗,人和人才能談戀愛,人和狗,充其量是主人和寵物的關系。 可陳落對于愛情,又是游移不定的態度,他總在顧慮細致瑣碎的事情。陳初是妖,他和陳初在一起,他一天天的變老,陳初保持青春矯健的模樣,歲月將他們越推越遠,這不是陳落想象的未來。陳初向往普普通通的愛情,就像他自己,一個開超市的普通人,兩個人攜手并肩共度晚年。 “喝水嗎?”貝拉遞來一瓶水,“馬上繞過天山了。” “謝謝。”陳落接過水瓶,擰開,喝了一口,問貝拉,“你活了多久?” “二十多年?我又不是蠃魚和鹿蜀,沒有長壽的技能。”貝拉說,“怎么?” “哦,我以為你們……”陳落略顯尷尬,“抱歉。” “沒事。”貝拉說,“你想問什么?” “如果你喜歡一只能活很久的妖。”陳落說,“你會苦惱嗎?” “苦惱?”貝拉問。 “對,你和他不能一同老去,你死后留他一個人在世上。”陳落說。 “那是以后的事情,我只關心當下。”貝拉說,“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這就足夠。船到橋頭自然直,對吧?” 陳落思考片刻,點頭:“嗯。” “你真的想和他過一輩子。”貝拉說,“真好。” “我是個幸運的人。”陳落看著窗外的景色,喃喃道。 第二天下午五點,汽車到達阿勒泰車站,陳落問貝拉:“我們怎么聯系尹忠茂?” “用手機。”貝拉拿起手機晃了晃,撥通電話,“尹警官,我們到阿勒泰了。” “區人民醫院。”尹忠茂說,“我在門口等你們。” “好的。”貝拉掛掉電話,對駕駛位的司機說,“師傅,去區人民醫院。” 離醫院越來越近,陳落的表情愈發嚴肅緊張,車輛停在醫院正門口,尹忠茂走過來:“陳先生,您好。” “陳初呢?”陳落問。 “在病房,別擔心,他在麻醉狀態,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來。”尹忠茂說。 “發生了什么?”陳落問,“他怎么受傷的?” “額……”尹忠茂卡殼,“事情比較復雜,咱們進病房說。” 陳落跟上尹忠茂的腳步,一行人走進住院樓,坐電梯到四層,沿長廊走到盡頭踏進右手第一間的單人病房。 病房中靜悄悄的,陳初蓋著被子,眼睛緊閉臉色蒼白,一根根透明的管子連在他身上,接入機器和液體的藥袋。陳落坐在病床邊,探入被子里去摸陳初的手,冰涼的皮膚,和想象中的溫暖天差地別。 “他搶救了一天一夜。”尹忠茂說,“做開胸手術,縫合以及處理后續感染。” “開胸手術?”陳落問。 “為了拿出這個。”尹忠茂掏出一塊泛著微光的柔軟的石頭,“用來換你。”他又拿出一摞文件,交給貝拉,“章已經蓋好了,一式三份,簽字,你就能拿走隕石。” 陳落握緊陳初的手,他沒明白目前面臨的狀況:“到底怎么回事?” “他自愿拿出隕石,成為一個普通人。”尹忠茂說,“隕石交給科協研究,你自由了。” 陳落怔怔地看著尹忠茂,片刻,轉過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陳初,他自由了? 不。 他只是從一個籠子跳到另一個籠子。 這依舊不是他想要的。 見陳落半晌不語,貝拉擔憂地蹙起眉頭:“陳落,不要逼自己。” “嗯。”陳落悶悶地應道,“好。” 尹忠茂納悶地問:“你不高興?” “高興。”陳落說,他只是累了。 他見到了陳初,卻欠下對方一份巨額人情債,或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清。這份情太貴重,是人間獨一無二的發光的星星,陳落只覺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 “那接下來……我就不在這陪你們了。”貝拉說,她拿著一份文件,“你在基地的私人物品我會郵寄到你在昆塔爾的超市,祝你未來的生活一片光明。” “謝謝。”陳落說。 “你拿好這個。”尹忠茂遞給陳落一份文件,“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他指了指文件最后一頁,“這里是我的電話號碼。” “好。”陳落說,他拿起文件放進背包。 “就……謝謝你們。”尹忠茂說,“謝謝你們為人類做的一切。” 陳落冷漠地看著他:“我們不是自愿的。” 尹忠茂尷尬地笑笑:“他的醫藥費由政府承擔。”說完,拉開病房的門離去。 陳落呼出一口氣,視線回到陳初身上,小心地整理對方額角的碎發,兩只手疊放在床邊閉上眼睛休息。 晚上,陳落去餐廳打了一份飯菜,獨自吃完,回到病房。一個護士站在床邊做檢查,看到陳落走進來,問:“你是他的家屬?” “嗯。”陳落點頭,“他什么時候能醒?” “這兩天吧,陪床的話你可以睡旁邊那張空鋪。”護士說。 陳落來得急,什么都沒帶,他坐在空床上,直愣愣地盯著陳初的側臉。 護士走出病房,貼心地關好房門。兩張病床中間的柜子上,一盞臺燈發出昏黃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