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霹靂，顧清明抬手看了眼表，凌晨一點四十三。

    裴思凡食指搗了搗耳朵，王佳佳的聲音太利了，要是她那天能喊出這音量和穿透力，也不至于被人吃那么久豆腐，嚇了個半死。

    她往水池接了杯水，慢吞吞走到顧清明跟前，朝他一遞，這只落湯雞簡直沒眼看，跟從池子里撈起的一樣。

    “你是偷渡來的嗎？”按說上次分別距今也就一月余，沒道理這么快過簽來法的。

    “旅行簽。”當然，他決定那刻便通了后門，死皮賴臉找舅舅去幫的忙。

    顧清明咧了咧腫痛的右唇角，大口灌下白水。十二個小時的飛機，他坐木了，滿身風雨漂洋過海結果卻狼狽地認錯了人。

    他手背用力地蹭掉唇上的柔軟觸感，快膈應死了，剛才他吻了那女人的頸。

    裴思凡見他不答，掌貼向額頭無奈道：“你定酒店了嗎？我這兒沒地兒睡。”

    “”顧清明情緒本就差到谷底，被她這句添柴加火直接炸毛，將杯子重重撂在茶幾上，緊咬下頜。

    他知道這次來她一定不會高興，畢竟在機場都說的很清楚了。那句話無論真假都可以戳碎男人的自尊心。可他半月前忽然想見她，這份想與之前沒一次的想念都不一樣。

    他來時告誡自己，一定要先軟化示好，不要硬，不要犟，結果撲了個尷尬的空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被之前的他說服了，他現在沒辦法軟下來，又氣又累。

    王佳佳透過門縫見他們僵持，趕緊出來打圓場，當是自己搞的兩人不開心，“不好意思啊，剛剛我嚇到了，有點失態。”

    “沒有，是我太魯莽了，希望你別生氣。”顧清明趕緊道第N次歉。

    燈亮的剎那，裴思凡的臉出現在光下，他當即腿軟，那句“我好想你”和懷里抱著的女人就像出軌被抓包現場。

    他忙不迭地甩開，才反應過來為何懷里的“她”這般反應強烈，叫得那樣凄慘。

    “哈哈，沒事，”王佳佳訕訕瞥了眼他，張羅起來，“你們要是不方便我和思凡睡，你睡她房間好了。”

    “方便的，”顧清明自顧拽過裴思凡，往她出現的那扇淺綠色門走，“我和她睡。”

    “哦。”王佳佳的尾音拖得老長，一副了然的曖昧神色，趕緊閃身。

    不得不說，剛才黑暗里這男人把她嚇了一跳，來不及細品，這會心情平復，借著明亮的燈光，內心非常可恥地遺憾了一下，怎么就亂叫成這樣，明明值得更動聽的聲音的。哎。

    雨大而急，裴思凡的房間半面都是窗，晴日陽光好到融化，雨天點滴清晰砸在耳畔。

    他們仿佛站在急瀝的雨中，鋪天蓋地的泥水與腥味。

    顧清明放下包，將濕透的衛衣脫下，白色工字背心黏在身

    Ｚρo18.coм上，透出雪白的皮膚，他的臉和身體是兩個色號，再往下一掃，第三個色號處赫然激凸。

    裴思凡避過眼，聽見他甩下衣服問：“洗澡的地方在哪里？”

    可能雨聲太大，她一時沒聽清，表情傻乎乎的，顧清明走近兩步，臉微側，又說了一遍，只是語氣更加曖昧。

    “去定個房間吧。”她打開手機通訊錄，里面有上回傅欣悅和她男友來住的酒店電話，很近，就在斜街。

    顧清明冷著臉一把將唯一遮身的背心也拽了下來，牛仔褲解了扣緩緩滑下胯，“衣服都濕透了，我不能裸著出去，丟中國人臉。”

    “沒有帶換洗的嗎？”裴思凡覺得這個理由好爛，她都說服不了自己。

    他指了指背包四周漫開的水跡，鼻尖哼了兩聲。

    “”

    裴思凡房間原來的床是張歐式大床，她一個人睡不了，再加上住的時間久，東西囤多了，便將床換成小的，在環窗處定制了一套很別致的書架。書架兩邊種了綠蘿，莖葉攀援而上，綠油油的，稀稀松松，生機勃勃。

    顧清明洗完澡進來時先入眼簾的是地上的睡袋，裴思凡正踮著腳在取被子，他幫了她一把，將幾乎要被夠到的被子往里一推，白色一角徹底消失。

    “你”裴思凡無語，瞪著眼睛正要說什么，便見顧清明唇角一勾，溫熱的身體頃刻擁住她。

    見她蹙眉，欲要掙扎之際，他快速印下淡淡一吻，慵懶地后退一步四仰八叉仰倒在了床上，長舒一口氣，“好不容易躺平了。”腰都塌了，腿都廢了。

    裴思凡指尖摳了摳睡褲邊縫，“第一次坐這么久的飛機吧。”

    他沒睜眼，“也是第一次出國。”在機場就像到了外星，攻略做的潦草，幸好腦子活絡，找準中國老鄉跟著一起打車。

    她低笑，轉頭去搬了張椅子，四平八穩地取下被子丟在睡袋上，“我睡地上。”她說完警惕地看著他，生怕他將被子扔回去。

    “我睡。”顧清明沒有繼續糾纏或是惡作劇，活絡筋骨后乖巧地鉆進睡袋。

    他頭發沒有吹干，濕漉漉的，闔目的模樣甚是無害。

    裴思凡被他搞得不上不下的，以為今晚會是一場惡戰，如上月在南城一樣，結果好像是自己多慮了。

    他說他來旅游，但法國也不認識誰，只能投奔她。

    他說你別多想，我知道你有你的生活，就當我鄰居咯，我不信你裴思凡這么冷漠，鄰居來旅游也不接待。

    裴思凡看著他，一動不動，空氣里一時只剩雨聲。

    沒一會，腳步聲輕起。

    燈一暗，顧清明的呼吸節律幾不可查地一松怔。

    街道幾乎人煙，咄咄逼人的路燈光穿過雨滴和霧氣，朦朧地落入室內。

    裴思凡先還有些不自在，畢竟這太不顧清明了，可緊繃的情緒沒一會便潮水涌退，沉入夢鄉。

    她太累了，他也是，誰都沒了旖旎心思。

    雨猛烈砸，光碎碎聚聚，節奏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