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已經停止，悠長的余音讓卡洛斯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幻聽。他的心怦怦直跳，胸口的紋身似乎要裂開一般灼熱，女孩嬌軟的聲音勾著他的心尖尖，他終于明白，當塞壬的歌聲傳來時，明知道會遭遇厄難，船員為何依舊不愿堵住耳朵。

    那樣的天籟，人生若能聞過一回，便是萬丈深淵，海底漩渦，也愿意縱身躍下。

    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恨不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懷里的女孩狠狠抱緊，讓她嵌入自己的骨rou里，再也不分離。

    蘇清嘉被他按在胸膛，聽著劇烈的心跳聲，他身上的t恤衫上畫著的男孩把心高高捧著送給她。蘇清嘉微笑著戳了戳男孩的臉頰，正巧在卡洛斯的肋骨處，道：“你怎么不說話啊？卡洛斯，我可是在很認真地和你表白也？都不給我一點點反應，我會傷心的。”

    她還順勢哼哼唧唧了兩聲，弄得小金毛頓時慌了神，捧著她的小臉不知如何是好，他咬著唇想了好幾遍要開口說的話，但都只憋出來個“我……我……”

    見他急得滿頭大汗，蘇清嘉乜斜了他一眼給他擦汗，又踮起腳親親他的唇，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要說什么，你這里已經寫的很清楚了。”蘇清嘉指了指他胸口的紋身，“我知道你從來不騙我。”

    圣家堂晚上六點要關閉，蘇清嘉掙脫開他的鐵臂，拉著他往電梯處走去，“走吧，該回去了。不然他們要來趕我們走了。”

    人高馬大的運動員同學沒被她拽走，卡洛斯反手用力扣著她，將她抱進自己懷里，蘇清嘉疑惑地抬眼看著他，“怎么了？”

    卡洛斯沒有回答，而是放開了她的手，又深呼吸了好幾口，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在蘇清嘉驚異的目光中放大了聲音喊道：“貝拉，我愛你！蘇清嘉，我愛你！我以后一定一定要娶你！”他前半段用了西班牙語，后半段轉成了中文，他用足了中氣，清冽干凈的男中音在整個鐘塔上空回蕩。

    霞光萬丈，紫色的云彩漸變成為湛藍的天幕，在巴塞羅那市中心，他矗立在那里，就仿若永恒的雕塑。

    管理電梯的工作人員也顯然被他的大膽給震撼到了，連連說了好幾句“棒極了”，幾位快要坐上電梯的游客在起哄著鼓掌，金發少年俊美高大，黑發少女嬌艷靈秀，夕陽襯得他們不似真人。

    蘇清嘉被他宣言弄得紅了臉，睫毛撲閃撲閃地，用雙手捂著臉，燙得不行，手邊的玫瑰花似乎都被染紅了一些，嘴角的梨渦晃晃悠悠，心里實在是甜到不行。

    卡洛斯轉過來，濕漉漉的藍灰色雙眸跳躍著幸福的光芒，然后憨憨地笑著撓頭。

    蘇清嘉跑了過去，在眾人的叫好聲和夸贊聲中拉著卡洛斯跑進了電梯里。

    電梯門一關上，她就把整張臉都埋進他胸膛，揪著他的t恤悶聲道：“啊啊啊，好害羞好害羞，怎么辦啊，我都不敢抬頭了，連肯定紅透了。”

    卡洛斯看著身前不停蹭來蹭去的黑色小腦袋，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鬧著頭，吶吶道：“我……我也好害羞，不過，貝拉，你喜歡我的回答嗎？”

    蘇清嘉不吭聲，但小金毛有些不依不饒，只好又悶悶地嗯了一聲，一直不停地扭動著。

    小金毛也覺得自己剛剛表現得很好，但他無法因為女孩的肯定而忽略身體的小小變化，摸了摸蘇清嘉的長發，他輕聲道：“貝拉，你別蹭了，我……我有點……”克制不住了。

    電梯了還站了一些人，他們待在角落里身體貼的很近，蒸騰的熱度在逼仄的空間里持續擴散著。

    蘇清嘉感受到了他身體的僵硬，只感覺腦子都在充血，她揮著小拳頭嬌嬌地給他拍打了兩下泄憤，也就再也不敢動彈了。

    電梯下降得很快，幾十米的高度垂直下來整程不到幾分鐘，蘇清嘉被卡洛斯帶著走出電梯后，站在鐘塔下往上看去。

    螺旋狀的石梯在每一層的彩繪玻璃處透出點蹤跡來，他們走上去花了很久，卡洛斯的肩背很寬闊，似乎撐的起他們兩個人的未來，日落時分，橙黃色的光芒給這座巧奪天工的石頭城點綴上了光怪陸離的氣氛，蘇清嘉轉過頭來正巧對上卡洛斯癡癡看著她的眼神，她臉上還未消散的紅云一下又飛了上來，恨恨地瞪了他兩眼，直接往出口走去。

    她的眉眼生的嬌艷，又帶著一股子清透的純凈，這般的瞪眼不僅沒讓小金毛感受到生氣的意味，反而是別樣的眼神勾纏。

    卡洛斯又是撓頭呆呆地笑了笑，回過神來，蘇清嘉已經走很遠了，他趕緊邁開腿追上去。

    在出口處不遠，蘇清嘉環著胸在拱門下等著他，小金毛颼颼地飛奔過來，大長腿一步可以跨她三步遠，金色的頭發飛揚著，胸口捧著大紅心的男孩有些蠢萌。

    蘇清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t恤，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梨渦怎么也掩飾不住。

    卡洛斯見她喜滋滋地看著t恤上面的圖案，酒窩陷得深深的，藍灰色的眼睛特別亮，他直接做出了慶祝動作朝她跑來。

    停在她面前，小金毛把愛心手勢往她眼前湊，蘇清嘉一把拉過他的手道：“收到你的小紅心，給個親親做獎勵。”

    小金毛臉都快笑成了一朵花，撲閃撲閃著睫毛彎下腰，噘著嘴一副任君采擷的小模樣，明里暗里都是興奮的不得了。

    蘇清嘉也沒再逗他，直接吧唧來了一口，然后拍了拍他的臉頰，道：“甜不甜？”

    小金毛跟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他低頭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腆著臉道：“能不能再一下，貝拉，我……我想再來一下。”

    伸出手指堵著他又湊過來的嘴，蘇清嘉戳戳他的額頭道：“送我回家，回去了再給一個親親做獎勵。”

    小金毛被她堵著嘴唇好難過，下一秒又被好消息給震動了，他單手環著蘇清嘉的腰，飛似的帶著她一路跑出了門口，在自行車前將她放下來。

    蘇清嘉被他這一番流暢的動作給嚇住了，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從圣家堂到了廣場停車處，小金毛推出車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蘇清嘉撲哧笑了出來，抱住他的腰坐在了單車上，又揶揄道：“就算是要親親，也不能這么猴急吧，小心我不給獎勵了。”

    把著龍頭開得穩穩當當的小金毛聽到這話，手直接一松，車子不受控制地偏離了方向，他手忙腳亂地收住把手，可憐巴巴地道：“不能說話不算數。”

    “女人天生愛撒謊，我就反悔怎么樣了？”蘇清嘉見他又是一抖，擰了一下他精壯的腰桿，但由于小金毛鍛煉得當，也沒擰起來多少rou，“好好騎車。”

    “那還有沒有獎勵？”卡洛斯問。

    蘇清嘉貼著他的背，雙手收緊，笑出聲道：“有啦，有啦。”

    小金毛單手扶著龍頭，另一只手與她相扣，腳下虎虎生風。

    夜幕從地平線涌上來，梧桐樹在汲取著最后的陽光，街上的路燈開始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

    正是車輛來往的高峰期，卡洛斯很小心地騎著車，七繞八繞地繞回了蘇家。

    停在鐵藝柵欄前，蘇清嘉從車后座輕盈地跳了下來，牛仔裙彎出一個曼妙的弧度，襯得她小腿筆直修長，又帶著玉石般的瑩潤。卡洛斯在她雙腿上偷瞄了好一會，然后厚著臉皮撅起嘴，眼睛緊緊地閉上，道：“獎勵。”

    他抖動的耳朵在告訴蘇清嘉他有多激動，將懷里有些磕碰了的玫瑰塞進他手里，蘇清嘉笑著卷著發梢，道：“送你了，再見。”

    卡洛斯感受到手里塞進了個東西，忙睜開眼，長臂一伸，把意圖離開的蘇清嘉給攬進了懷里，又把玫瑰還給她道：“這是我送你的，不算數。”

    蘇清嘉感受到他焦灼的眼神凝在自己的唇瓣上，紅著臉乖乖巧巧地閉上了眼睛，黑色的長睫宛若羽扇，容顏比手里的玫瑰更艷。

    卡洛斯扣著她的后腦勺，上下順著她的長發，跟錦緞似的，真真是無一處生得不好。

    緩緩地湊近她的唇，他拿到了屬于他的獎勵。懷里的女孩像是春藤，纏著他搖曳多姿，又像是夏荷，在他帶來的狂風暴雨里嬌嬌弱弱地迎著甘露。

    這個吻很長很深，唇齒廝磨的水聲清晰可聞，蘇清嘉勾著他的脖子，全身的支點都在他身上。

    良久，小金毛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懷里的女孩，在她頭頂蹭了蹭道：“這樣最甜，貝拉。”

    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蘇清嘉覺得莫名安心，擁著他不說話。

    花園里的各類花朵還在綻放著自己的美麗，兩顆心就這樣貼在一起也覺得很幸福。

    暮色四合時分，外交官先生默默地開著車回了家，遠遠地看著兩人擁抱的身影，腳下油門一踩，就飄到了門口。

    “嘟嘟嘟——”車喇叭拍得震天響，蘇靖康一臉嚴肅地從車窗里探出頭道：“麻煩讓讓。”又悠悠地關上了窗子。

    卡洛斯和蘇清嘉都有些不好意思地靠到一旁，目送這輛奧迪駛進別墅。

    “那，卡洛斯，再見。”蘇清嘉再次給了他一個擁抱，她也很舍不得這個大男孩。

    “嗯。再見。”卡洛斯抿抿嘴角，眼神如海般深邃。

    一步三回頭地走著，男孩突然開口道：“貝拉。”

    蘇清嘉駐足回望：“怎么了？”

    她回頭的時候，黑發像是墨蓮整個綻放開來，卡洛斯站在鐵藝大門外與她相對，他一直看著她的臉龐，似乎要把她刻進心底，“我喜歡你打我，罵我，欺負我，因為你在乎我；我也喜歡你的小脾氣，因為你只對我有這么多的喜怒哀樂；以后我會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后會做中國菜和西班牙菜的廚師給你做好吃的；你迷糊的時候，我會保護你；貝拉，你不要害怕，因為我會一直在原地等著你，你只要回過頭，就能看到我。”

    蘇清嘉愣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催促下回到了房間內。

    拉開落地窗，她從陽臺上往下看，少年沖沖她揮手，然后騎著自行車離開。

    在窗前立了很久，蘇清嘉找了個精致的水晶琺瑯花瓶把玫瑰插了進去，花瓣有些懨懨的，但仍然不失鮮妍，她突然想起一句矯情的情話，十分符合她的心聲。

    叫“三生有幸，遇見你。”

    第七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