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基地的人到底信不信神，但是宗教團體的宣傳，和他們展現出來的神奇力量，無疑為所有人指明了一條新的出路。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異能，人們能夠安全生活的地方，也不是只有紅林市。

    這批信徒的出現，讓原本就已生離心的能力者堅定了意志，他們不打算公然反抗聶仲衡，畢竟打起來，傷害的還是城市的根基，遭殃的也仍然是無辜的平民。

    他們利用宗教團體宣傳信仰的機會，向飽受壓迫的民眾傳遞信息，企圖利用這次機會，將一部分人偷渡出紅林市，離開這里另尋出路。

    原本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不少能力者和平民假借信仰混入了宗教團隊，然而就在即將離開之際，有人將這個計劃告發到了聶仲衡面前。

    那一天，一整個街區都被鮮血染透了，至今血跡也沒能擦洗干凈，被封閉起來成了基地的禁區。

    基地的普通人和能力者短短幾個小時內少了一半，原計劃離開紅林市的宗教團體，也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蹤跡。

    張亞青坐在蘇曉蓉身邊，他們都沒有看向柏粟，然而注意力卻又都集中在他身上。

    兩人曾經也是獨立派的成員，卻沒有加入潛逃團隊，而是接受了繼續潛伏的任務，留在紅林市中等待消息，入托同伴們順利離開，建立新的基地之后，而紅林市還是這副不講道理的樣子，他們會將身陷在這里的普通人悄悄解救出去。

    可最終等來的，卻是同伴的背叛和死亡的消息。

    那個出賣了所有人的能力者，就是柏粟。

    沒人能猜到他居然會這樣做，也沒人知道他通風報信的時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人們所能看見的，就是自那以后，柏粟從一個位于邊緣的不起眼的能力者，一躍成為了聶仲衡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孫軒宇說：“別說那個玖華，白盛心的來歷也不簡單。”

    他把椅子拉近了一些，匍匐在桌面上，沖張亞青擠眉弄眼的說：“老張，跟你說，我這也是才聽見的……那個白盛心好像不是能力者，是異能者。而且是從帝都來的，人在異能者協會地位就不低，聽說是個厲害角色。”

    不光張亞青，連蘇曉蓉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問：“不可能吧，帝都的異能者，加入我們這個小基地做什么？”

    孫軒宇聳聳肩，表示誰知道呢。

    “上頭的心思你別猜，反正咱們吶，做好自己該干的事就行，不該管的少管，不該問的別問，不然……”

    孫軒宇意味深長的拖長了句末的尾音，笑盈盈的望著張亞青和蘇曉蓉，豎起右手拇指，橫過喉頭比劃了個割喉的手勢。

    一時沒人說話，只能聽見或急或緩的呼吸聲，反倒令氣氛更加寂靜沉重。

    幾分鐘后，蘇曉蓉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

    她問孫軒宇：“聽說李嫻死了，那王倩倩呢？”

    孫軒宇一頭霧水，反問：“誰？”

    “就是……”

    蘇曉蓉正要說明，忽然柏粟開口，告訴孫軒宇：“李嫻，早上地鐵站埋伏我們那個。王倩倩，收銀的。”

    三人神色古怪的盯著他，顯然沒有想到柏粟會知道那兩個女人的名字。

    孫軒宇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對蘇曉蓉說：“哦、哦哦她倆，李嫻大出血，沒出地鐵站呢就休克了，壓根沒得救，這會兒不知道丟到哪里等著變肥料了。王倩倩……”

    明明沒有外人在，他偏要裝模作樣，裝出一副神秘的氛圍，壓低嗓音說：“……上頭準備詳查她那把槍的來歷，畢竟一個普通人，沒門沒路，誰給弄來的槍？

    雖然上頭沒提，但我估計……前幾天那批人根本沒死干凈，還有漏網之魚，保不齊咱們內部又有人暗搓搓的準備搞事。王倩倩的事上頭說了，不讓咱們插手，聶大人要親自過問。”

    第80章

    “怎么, 蘇大小姐好像很關心這件事？”

    孫軒宇笑瞇瞇的, 一句輕飄飄的話，也不知是試探還是隨口一說。

    蘇曉蓉也是個直脾氣，當下豎起柳眉, 冷聲問：“什么意思, 你懷疑我？”

    孫軒宇噗噗噗笑了幾聲, 忽地斂起笑容，目光直直看進蘇曉蓉眼中。

    “蘇大小姐別生氣, ”他說，“我們這些滿手血腥的人, 看見你們這種手上干凈的好人, 難免是要看不順眼，陰陽怪氣的擠兌幾句的。”

    他嘆了口氣，說：“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們, 蘇大小姐身嬌體弱, 那時候怎么就暈過去了呢？”

    蘇曉蓉唰的蒼白了臉色, 扭過頭避開孫軒宇的目光, 半晌, 慢慢低下頭去, 用雙手捂住眼睛。

    張亞青責備般瞪了孫軒宇一眼，站起來俯下身, 雙手按在蘇曉蓉肩上，無聲的安慰忽然變得脆弱的女人。

    孫軒宇說的，是基地大清洗那天。

    宗教人士和普通人被屠戮殆盡, 然而混雜在其中的能力者，卻在聶仲衡的示意下留下了一條命。

    街道旁邊是一個住宅小區，小區的環境不錯，整齊的綠化灌木后面，是整齊的黑漆鐵制圍欄。

    企圖獨立的能力者們被牢牢綁在圍欄上，曾經為同伴，如今互相敵對的能力者們，就站在他們面前。

    才剛經歷過背叛，要如何確認剩下的人的忠誠？

    不用確認，大家成為同樣的人就行。

    聶仲衡第一個上前，當著眾人的面，親手扒下了曾經是心腹的一個能力者的皮。

    在熏人欲嘔的血腥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中，聶仲衡下令，在場的能力者全部依照他的行動，自己選擇一個背叛者，照此辦理。

    才剛經歷過血腥的戰斗，被血染紅的雙眼還未褪色，再親手扒下曾經在夜晚共同戰斗過的同伴的皮。

    那天之后，紅林市基地才真正完成了蛻變。

    從人間，開始走向地獄。

    還活著的能力者，除了后來加入的幾個，沒有人會忘記那天發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