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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長,衣衫薄_分節閱讀_74

    “前幾天見你時,你說是來這里祭拜你父母的,那現在呢?”

    “現在?”成玨看了眼在前邊蹦蹦跳跳的豆沙,目光再放得遠些,還能看見一些三五成群的高中生拖著行李箱過馬路的情景,隨后他才看向身旁的周居平,眼神堅定道:“我決定留下來。”

    “為什么?”

    “換個城市換種心情吧,那里......有許多不太美好的記憶,或許是我膽子太小,只會選擇回避。”他笑了笑。

    周居平一直看著他,開口:“我原先以為,你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成玨輕笑著:“以前確實是這樣沒錯。”

    “只不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人都是會變的,不是么?”

    周居平笑著點頭,卻沒有說話。

    又走了一會兒,豆沙轉過身來,有些疑惑地歪著頭道:“爸爸,你的......”她的臉上隱隱浮現擔憂,猶豫著將后面半句話收回嘴中。

    成玨看向周居平,微微一怔——他這才發現后者額上沁出的冷汗,許是之前光線太暗,這些微乎其微的細節得以隱匿,叫他如何都發現不了。

    然而周居平仍然裝作無事人似的向前走著,后一秒就被成玨面無表情地拽住他的手臂,問道:“你的腿,怎么回事?”

    周居平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開口:“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旁邊的豆沙頓時不高興了:“你胡說!”

    周居平正想說些什么,就在這時成玨突然湊近了他,兩個人緊挨著彼此,惹得他一下子繃緊了脊背:“你你干什么?”

    成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遂將手穿過他的手肘,一路穩妥地扶著他走到了一個公共座椅前。

    “......”周居平神色不自然地坐了下來,而成玨半蹲下身,卷起他的褲腿,見腿部肌rou已經開始變得紅腫,而后用手敲了敲膝蓋,抬頭問他:“幾年了?”

    他別開眼,故作輕松地說:“挺久的,連我都不記得了。”

    “那為什么要逞強。”

    他這句問話很輕,輕得連他自己都幾乎聽不見。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搓了搓自己的雙手,讓掌心帶上些溫度,開始在他的腿上時重時輕地揉捏起來。

    周居平被他按得很舒服,開口:“看你的手法很專業。”

    成玨仍低著頭,接道:“在校的時候,什么都學了點。”

    “這樣不是很辛苦?”

    “辛苦啊,學什么不辛苦。尤其是一個人在異國,人生地不熟的,還要自己養活自己。開始去那里時,吃不慣那里的飯菜,于是就開始自己做菜,有好幾次鹽加多了,油放少了,經常連自己都吃到反胃,但能有什么辦法呢?日子還算要過的。”

    “什么都學有什么不好,起碼為以后著想,現在醫鬧這么多,要是哪天被人追著砍,學些本事至少不會讓自己吃虧。”

    “最起碼不會死。”

    周居平有些怔忪,一時間壓在心底的話不經過大腦過濾脫口而出:“那就不當醫生。”

    成玨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有些好笑地問:“我的專業就是這個,不去當醫生還能做什么?”

    “我......”

    成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可最后,他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是周居平。

    只是一個跟他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第四十八章

    成玨用手機軟件叫來一輛小轎車,把周居平扶進了車內,順帶著自己也坐了進去。豆沙一骨碌鉆到了副駕駛座上。

    他對周居平道:“剛好順路。”

    周居平笑了笑:“那真巧。”

    成玨之前一回去過周居平的家里,跟他家位于同一條街道上,只不過一個住在最東邊,一個在最西邊。

    “這里我小時候經常去,我還記得弄堂那兒有家小飯館,里面的酒釀圓子很好吃。”他側頭看向那不斷往后倒退的建筑,指著那條離他越來越近的轉角處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家飯館還在,我曾經帶豆沙去吃過幾次。”

    坐在前面的豆沙探出一顆腦袋,附和著:“是吃過幾次,只不過爸爸嫌那里的東西會太甜,所以總是讓我點些清淡的。”說著說著她便可憐兮兮地看著成玨。

    成玨頓時笑了,將視線涼涼地掠過周居平,開口:“你爸爸也是為了你好,小孩子要是門牙蛀了,笑起來黑漆漆的,多難看啊。”

    豆沙眨了眨眼,有些害怕地捂起了自己的嘴巴。

    周居平揚揚頭,眼底有種不容置喙的倨傲,示意她轉過身去。

    成玨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笑了笑,隨后將手肘支在車窗上,托著腮,像是很認真地在欣賞外面的風景,又像是在很認真地思考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把你錯當成了一個我認識的人。”

    周居平笑了起來,點頭道:“當然記得。”

    成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說:“那時你問我,他是不是我的仇人,我說是。”

    周居平笑容未變,仍舊點頭。

    “我本來以為我會一直恨他,直到他死,但是后來有一天,他突然死了,我這才發現,原來到他死后,我還是很恨他。”

    周居平依然笑著,輕描淡寫地問起:“那你恨我么?”

    車內的光線比外面不知弱了多少,成玨的臉隱沒在暗處,唯獨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很快地,周居平聽見他說:“周先生你說笑了,你是你,他是他,即便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我也會把你們區別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