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算計

    魏璟元此番到大夫人住處的目的非常簡單，他希望大夫人能顧全大局，不要意氣用事破壞了“以往”苦心籌謀的計劃，魏璟元此處的寓意十分明確，是她以往的計劃，而并非是自己的。魏國淮即將迎娶吏部尚書付大人的小女福付清紅進(jìn)門，名義上是到雍國公府上來做姨娘的，實則榮耀之至。婚既然是皇帝親賜，嫁妝方面自不必多說，除了尚書府安排的全抬嫁妝之外，另有皇帝賞賜的面首金銀等，無論是面子還是里子都可稱的上分量隆厚。當(dāng)然，這要看怎么個比法，和正經(jīng)八抬大轎太進(jìn)門的夫人是沒辦法比的，卻又比姨娘高上一個層面。

    魏璟元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后，便按捺不住再次有了行動，吩咐元寶暗處散播了謠言，以付清紅入府之姿大肆渲染，說魏國公娶的不是一位姨娘，而是平妻。有了這樣的傳言，饒是大夫人是個會寬慰自己的也是受不了此等折辱。然而，傳言亦分好與壞，大夫人仍健在，又無過失可言，若不是上頭那位下了旨意，魏國公怎會突然娶了位平妻？眾說紛紜之中，不免有對國公府夫人同情言語，魏璟元相信，此番言論很快便會落入那“順風(fēng)耳”一般的皇帝二中。

    魏璟元是不怕事情鬧大的，怕的就是鬧不大。魏璟元計算了一下時間，過不了多久，魏國淮便會因為中庸的態(tài)度而被太子和文韜記恨，既不能為他所用，毀了又未嘗不可。為了能盡早激發(fā)魏國淮與皇帝之間的矛盾，魏璟元還是需要下一定功夫的，待那時定會是另外一番場景，罷職的原因相對會輕一點，也不至于落的前世那般凄涼。當(dāng)然了，以眼前這種不痛不癢的伎倆是很難讓老謀深算的皇帝起疑心的，慢慢來吧。

    眼下，魏璟元要做的是攪亂這面上平靜的假象，為的就是讓魏國淮與大夫人的嫌隙越發(fā)地深才好。今日，大夫人不曾去主院兒，想必是對皇帝親賜的這門親事多有怨言，心里不順罷了。剛?cè)ブ髟簝海戏蛉穗m是沒有把話挑明，但魏璟元察覺的到，老夫人的每一個神情似乎都充滿了暗示，皇帝親賜的婚事豈有扭轉(zhuǎn)的余地，大夫人此舉實為大大的不妥，哪里還有大門之風(fēng)，更沒了主母的容人度量。

    魏璟元會心領(lǐng)悟，明面上是帶著老夫人的意思來勸慰母親，暗地里卻是來攪混水的。魏璟元的表面功夫做的到位，任誰都挑不出什么理兒，老夫人的意思與他何干？一想到這兒，魏璟元多少有點愧對老夫人了，可轉(zhuǎn)念一想，老夫人又著實是這么個意思，當(dāng)下便寬了自個兒的心。

    “聽聞母親今日身子不適，元兒甚是擔(dān)心。”魏璟元坐到大夫人一側(cè)，待錢mama上了盞茶退下后方說：“母親待兒子好，兒子自是感懷，母子之間就無需繞彎子了，母親今日的舉動當(dāng)真是大大的不妥。”魏璟元話中并無指責(zé)的意思，反而處處透露著擔(dān)憂。

    大夫人無聲嘆息，“元兒你大了，想必定會了解母親心中的苦楚。”大夫人挑指挽住帕子，大有哭個梨花帶雨的架勢。

    魏璟元不免有些郁悶，先前都說了是母子之間不必藏著掖著，沒想到她這做戲的功夫當(dāng)真是深入骨髓，怕是改不了吧。大夫人的話說的十分明白，無疑是要告訴魏璟元，母親心里苦哇，你爹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心里怕是早沒了她這位正妻的存在了吧？

    魏璟元聽出弦外之音，不免要配合地做出痛心疾首的姿態(tài)，至于信不信嗎，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如果說大夫人和魏國淮之間是有感情的，魏璟元自是信的，畢竟曾經(jīng)的二人亦是海誓山盟過的，然而時光流逝，在歲月的長河中兩個人漸漸地就不那么親厚了，開始變的各懷鬼胎心事重重，原本該“舉案齊眉”的兩個人早已背道而馳，魏璟元大膽的揣測了一下，若他沒有猜錯，定是在自己出生后的不久，兩個人才離了心的。

    一切還都只是猜測，不能作數(shù)。

    魏璟元沒那份閑情雅致陪著大夫人打柔然，簡單地安慰了幾句后說道：“母親，父親這門婚事已是板上釘釘，要兒子說，母親還需放寬心，拿出容人的度量接納了那付清紅。”魏璟元這番話說的極為高妙，若大夫人有心自是能聽出這話里話外藏著些什么。要知道這門親可是皇帝親賜的，魏璟元要她拿出容人的度量無非是在抬舉她，換句話說，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這門親是改變不得了，掂量一下自個兒的分量，別得不償失才好。

    大夫人不是蠢笨的，自是明白了，思忖著想來，兒子的這番話雖是暗藏了苛責(zé)她的意思，卻也挑不出錯處，大夫人是懂得“閉門思過”的人，糊涂便是糊涂了，及時更正才不會一錯再錯，以至于到了不可彌補的地步。自我的一通安慰，大夫人著實寬慰了不少，臉上展露微笑道：“元兒當(dāng)真是長大了，母親心感甚慰。”

    魏璟元忙不迭道：“飲水思源，沒有母親的照拂，何來兒子今日的風(fēng)光。”魏璟元的話不免生分了許多，“飲水思源”這個詞兒就好像一塊魚骨硬生生卡在了大夫人的喉嚨處，咽不下吐不出。

    另，魏璟元當(dāng)下真的是風(fēng)光的嗎？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大夫人只顧著琢磨“飲水思源”了，卻忽略了后半句的重點。魏璟元現(xiàn)下并不風(fēng)光，空有一個國公府嫡長子的名頭，實則確實危機四伏，若有朝一日皇帝下旨封他為世子，他才有世襲爵位的可能。往深了說，魏璟元如今都已十一歲了，魏國淮卻仍遲遲沒有提及世子一事，若他有心在皇帝面前暗示一句兩句，這世子的位置怕是早就落到了魏璟元的頭上。

    魏璟元不急，真的不急，這世子的頭銜落下了并不意味著不會被別人搶走，他要的可不是區(qū)區(qū)一個世子的名頭，他要的是整個國公府，乃至于日后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魏相……想想這個稱謂就令人緩雀。當(dāng)然了，魏璟元當(dāng)下的想法是沒有將自己朝“男妻”的道路上推的，前世男妻的苦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世他若重蹈覆轍才是浪費了老天恩賜的這個機會。

    事與愿違，多年以后魏璟元才發(fā)現(xiàn)，他與男妻這條路從未分別過，可以說是越走越近了。極力的排斥，這才讓他可以的忽略了這一點。

    魏璟元從大夫人處出來，正巧與上魏國淮回府，身后竟然還跟著魏喬兒。魏喬兒這位宸王妃當(dāng)真是有意思的很，一身素雅長袍，無一點珠翠裝點，一頭烏黑的秀發(fā)更是隨意用綢帶綁著，走起路來更是英姿颯爽，畢竟是上過戰(zhàn)場殺過敵軍的，此等風(fēng)姿不是羨煞了多少軍中漢子。

    “胡鬧。”魏國淮臉色不愉，挽手與身后，走幾步回頭便看看自己妹子瞪上一眼，小聲訓(xùn)斥道：“都是做王妃的人了，怎可肆意妄為。”魏國淮頓了頓腳步，繼續(xù)說道：“王爺不曾責(zé)怪那是因為他寵著你，可你要知道這里并非襄國而是北朝，如果今日之事傳到了皇上那里，你要我這個大哥置身何處。”

    魏喬兒在魏國淮面前沒了王妃的架勢，略顯委屈道：“大哥何以這般惱怒，meimei不過是想去軍中練練騎射的功夫，多少年了，meimei甚是懷念。”魏喬兒繞到魏國淮身前微微一垂首，“大哥，meimei甚是想念那里，今日偷偷前去，還見到了以前的部下，我想大哥定是能體諒meimei的。”

    魏國淮以前還是很疼愛這個meimei的，可自從她出嫁以后，魏國淮對魏喬兒的感情不勝從前，漸漸變得疏遠(yuǎn)了。今日，魏國淮忙完分內(nèi)之事正預(yù)備回府，魏麟突然前來，將魏喬兒喬裝打扮進(jìn)了軍營一事告訴了他，魏國淮當(dāng)下惱羞成怒，連忙去軍營之中將魏喬兒帶了回來。

    軍營重地，魏喬兒何以輕而易舉就進(jìn)了去，細(xì)細(xì)審問下來方得知，魏喬兒曾為北朝將領(lǐng)時有一部下，如今已成為了副將，乃他將魏喬兒放了進(jìn)去。此等作為惹怒了魏國淮，當(dāng)下以軍規(guī)處置。魏國淮上演中庸的戲碼如此之久，手里握著的兵權(quán)少之又少，若是連這點都沒有了，這中庸的戲碼又該如何演下去呢。

    回來的路上，魏國淮甚至對魏喬兒起了猜忌之心，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如今的魏喬兒說不定早已倒戈相向，而今日之舉說不定就是來刺探軍情的。一想到這兒，魏國淮不免擔(dān)憂起來，這件事當(dāng)真能瞞得過上面那位嗎？

    魏國淮帶著魏喬兒加快腳步進(jìn)了主院兒，長廊的拐角處魏璟元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若隱若現(xiàn)難以捉摸的詭秘笑容。

    第49章 謀略

    都說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偏偏魏喬兒這個女子別有不同，她剛正不阿心懷坦蕩，能在沙場之上辦到的事就不屑于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以前世魏璟元對魏喬兒的了解，魏喬兒每次回國省親均是會到軍營中走上一遭，從現(xiàn)在的時間上來推算，魏喬兒這是第一次去軍營便被魏國淮逮了個正著，后來此事被皇帝知道了，然而皇帝并沒有發(fā)難，反倒恩準(zhǔn)了魏喬兒進(jìn)入軍營練習(xí)騎射，大北朝嫁出去的女將軍絕不能遺失了初心。

    皇帝對拿捏魏國淮一家是很有分寸的，更何況魏喬兒的身份多有不同，全當(dāng)賣了宸王趙玨一個薄面。至于軍中機密嗎，皇帝絲毫不擔(dān)心，他正愁抓不到魏國淮的小辮子呢，大有期待魏喬兒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的期待。

    誰料想魏喬兒真的沒有動手，這反倒讓皇帝有些失望了。魏璟元對前世的大小事情都留意著，畢竟他要替劉乾未雨綢繆小心謀劃，絲毫細(xì)節(jié)都不肯放過的。

    魏璟元踩著月光回了東邊，回房后便琢磨起魏喬兒入軍營的這件事。魏喬兒雖然沒有動手，但魏國淮已經(jīng)起了疑心，若自己能利用好魏國淮的疑心，說不定真的可以激化那個隱約露出苗頭的矛盾。

    他……該怎么做呢？魏璟元陷入了沉思，他既要保證這件事不會傷害到魏喬兒，還要利用好這個機會，這可著實有些難辦了。魏璟元這一夜幾乎沒有闔眼，總算在清晨微露的時候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魏璟元當(dāng)即把元寶從門外喚了進(jìn)來，讓他加快腳程去將梁鎮(zhèn)叫來，他有事情要吩咐。

    元寶得了指令，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不到半個時辰便將梁鎮(zhèn)叫了來。梁鎮(zhèn)進(jìn)門時魏璟元仍舊斜靠在床榻上，烏黑的頭發(fā)用一條緞帶隨意的綁著，一夜未睡的他能在眼下看到淡淡的青，不過人倒是精神的很。

    梁鎮(zhèn)關(guān)門進(jìn)屋，沖魏璟元垂首行李，“爺，您怎么能一大早喚小的前來，擾人清夢可是不人道的。”梁鎮(zhèn)裝模作樣地打了呵欠，眼神沖魏璟元輕輕一瞟，笑道：“爺，您今年也有十一了吧，再過兩年就可以行人事了。”

    魏璟元正思索著問題，冷不丁被梁鎮(zhèn)調(diào)侃反倒愣了愣，隨即怒氣上臉，cao起軟枕作勢要拋向梁鎮(zhèn)之際又停住了，這一舉動著實不妥，大有小女子撒……魏璟元惱羞成怒，放下軟枕冷著臉說：“梁鎮(zhèn)，你若在這般口無遮攔，早晚有一日我要拔了你的舌頭。”

    梁鎮(zhèn)注意到了魏璟元剛剛的舉動，不想他的這位爺生氣起來倒別有一番滋味。可惜了，可惜……梁鎮(zhèn)此舉乃是取樂，可心中那悵然若失的感覺著實讓他有些難受。梁鎮(zhèn)回想曾經(jīng)，若他的弟弟還在，是不是也有魏璟元這般年紀(jì)了。梁鎮(zhèn)忽然很想上前把魏璟元抱在懷里，如果……梁鎮(zhèn)想起自己當(dāng)初愿意跟隨魏璟元的原因，他真的是為了錢財嗎？還是說為了來日富綽的生活？不，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不過是想借著魏璟元的手，再將來的某一日尋找到弟弟的下落。

    梁鎮(zhèn)也曾懷疑過，魏璟元會不會是自己的弟弟，畢竟他曾暗地里調(diào)查過自己的身世，久經(jīng)下來，梁鎮(zhèn)心中燃起的希望漸漸熄滅，魏璟元似乎不是……梁鎮(zhèn)曾偷偷看過魏璟元沐浴，背上并沒有……

    “梁鎮(zhèn)，你可聽見爺對你說的話？”魏璟元實在看不透梁鎮(zhèn)這個人，明明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轉(zhuǎn)眼間就若有所思了，那執(zhí)著的目光中夾雜著失落，這還是魏璟元頭回見到梁鎮(zhèn)此番模樣。

    梁鎮(zhèn)被打斷了思緒，回過神笑道：“爺，小的方才走神了。”

    魏璟元無心猜他為何走神，反而吁了口氣，氣定神閑道：“你可還記得魏國淮身邊的那個叫魏麟的嗎？”

    梁鎮(zhèn)點點頭，茫然道：“小的記得。”

    “你可能贏過他？”魏璟元這般問來無疑是心中沒有把握，若梁鎮(zhèn)脫口而出是魏麟更為厲害，那一切就都要從長計議了。

    梁鎮(zhèn)思忖片刻后說道：“爺，這個小的可以打包票，我雖沒和魏麟交過手，但暗中也觀察過一段時日，拳腳上的功夫我不如他力道足，這乃他常在軍中的緣故，至于靈活性嗎，還是小的更勝一籌。”

    魏璟元對拳腳上的功夫才剛?cè)腴T，了解甚少，經(jīng)梁鎮(zhèn)這么一說倒也安心了，想了想說：“那好，我要你今晚潛入父親的書房，無需找些什么，只是裝裝樣子罷了。”

    “這是為何？”

    魏璟元不由分說道：“聽我說完，我要你引起魏麟的注意，他發(fā)現(xiàn)你之后定要將你擒住，無論你與他之間拳腳功夫誰更勝一籌，你都要裝做招架不住。”

    梁鎮(zhèn)一咧嘴，“那依照爺?shù)囊馑迹〉木偷眯母是樵傅谋蛔剑俊?/br>
    魏璟元橫了他一眼，“逃，并且逃的要恰到好處，莫要讓魏麟察覺到不妥。”

    “之后呢？”

    魏璟元沖他招了招手，待梁鎮(zhèn)躋身上前后在他耳旁說道：“在這之前，你想辦法去我姑母那里，拿到一件趙玨的貼身之物，待那時，你與魏麟交手，便可將這件貼身之物故意遺落，如此你的任務(wù)便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