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同住
李奉淵之前與李瑛一同住在明錦堂,洛風鳶離世后,他才搬到了棲云院。 棲云院比府內其他地方要清凈些,落雪聲都好似能聽見一二。細雪飄飛,院內的飛檐積了一層白。 李瑛踏入院中,端詳著眼前寬敞空曠的庭院,奇怪道:“這院子重修過?” 宋靜解釋道:“沒有。只是少爺搬進來后,叫人把庭院里的幾株桂樹挪了出去,院門內的香竹影壁也讓人撤了,連同庭院里各種占地的造景都填平了,瞧著空曠了許多。” 棲云院本是一座四方院,失了精細擺放的雅景后,空空蕩蕩,一眼能望遍所有房窗,很是死板無趣。 而李瑛與李奉淵不愧是父子,他聽完卻點了點頭:“如此也好,通透寬敞,他舞槍弄劍也方便。” 宋靜搖頭失笑:“將軍說得是。” 李奉淵將棲云院的正房設做了書房,自己反倒睡去了較為狹窄的西廂,而西廂正對的東廂,還空著沒人住。 李瑛今日來,也正是因此。 他走入廊下,放下抱了一路的李姝菀,取下了她身上厚重的黑氅,遞給宋靜,牽著她沿著回廊徑直往東廂走。 宋靜接過大氅,沖廊下兩名偷偷往這邊瞧的侍女招了招手。 兩名侍女快步走來,宋靜將大氅給了她們,叫她們拿下去浣洗干凈,又吩咐她們去叫廚房將飯食送來棲云院,然后跟上了李瑛。 東廂門正閉著,李瑛與宋靜道:“我記得東廂還空著。” “是空著。”宋靜說著,兩步上前推開東廂的房門,又退到了一邊:“少爺平時大多時辰都待在書房,要么便是武場。東廂便一直沒用。” 東廂雖沒人住,但屋內家具一應俱全,宋靜一直吩咐了人打掃。 晨光流入,房中窗明幾凈,無半點積塵,寬敞又干凈。 李瑛沒進門,站在門口看了兩眼,便安排了李姝菀今后的去處:“姝兒,以后你就住這兒。” 李瑛的話李姝菀向來不會違抗,她點頭:“好。” 應完之后,她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屋子,又輕輕喊了李瑛一聲:“爹爹。” 李瑛低頭看她:“怎么?” 她似乎覺得這院子過于冷清,眨了眨眼睛,問他:“我以后一人住在這兒嗎?” 李瑛道:“不是。” 李姝菀并不知道棲云院是李奉淵的院子,更不知道李奉淵此刻就在正對面的西廂房里。 她聽李瑛回答得果斷,便以為他會與她一起住在棲云院,心頭安定了幾分。 不料下一刻又聽李瑛道:“這是你哥哥的院子,你與他一起住。” 李瑛微微側身,隔著飛雪望向西廂:“他就住對面。” 棲云院房屋布局對稱,兩處廂房正正相對,中間院庭寬闊,站在東廂門口,可將西廂門窗盡收眼底。 反之也一樣。 李姝菀愣了愣,不自覺抓緊了李瑛的手。 她知道李奉淵不喜她,與他同住無異于寄人籬下,可她更不能拒絕李瑛的安排,是以只能惶惶應道:“我知道了,爹爹。” 正這時,侍女撐傘端著飯菜穿過月洞院門,將飯菜端入了西廂房。 李瑛對宋靜道:“行明在何處?叫來一起用飯吧。” 宋靜道:“少爺早起天不亮就去了武場,回來后有沐浴的習慣,今兒去了趟祠堂,耽擱了會兒,想來這個時辰應當還在沐浴。” 李瑛微微頷首,見西廂房沒人抬水出來,猜他李奉淵大概還在浴桶子里泡著。 李瑛道:“好,這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宋靜今日事多且雜,要打理東廂,準備好李姝菀要用的物件、去庫房里翻出幾件李奉淵沒穿過的舊衣裳,還得張羅著安排侍女婆子伺候李姝菀,事事要準備。 他應了聲“是”,撐傘快步離開了。 李奉淵從書房出來,李瑛和李姝菀已坐上了桌。 李瑛閉目端坐著,李姝菀坐在他身邊,既不敢動筷子,也不敢亂瞧,便呆呆望著窗外的雪色,半天沒眨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聽見腳步聲,未回頭已猜到是李奉淵,立馬從凳子上跳下來,小聲叫了一聲“哥哥”。 李奉淵臉色依舊沉著,淡漠地覷了她一眼,沒有趕人,卻也沒有應聲。 他剛從浴房出來,頭發只擦了個半干,時不時還有水珠從發絲流下,潤濕了肩頭的衣裳。 他走向飯桌,單手握著頭發,拿一根繩子將長發繞了兩圈,利索地束在了腦后,瞧著有幾分說不出的少年英氣。 李姝菀在江南時,看見別的姑娘纏著兄長撒嬌,也想過自己若有一個哥哥會是怎樣的場景。 如今她當真突然多出來一個哥哥,她卻只覺得不自在。 屋內燒了炭,門窗半開著通風。李奉淵挑了個離二人最遠的位置坐下,寧愿頂著風口吹也不肯挨二人近些。 李姝菀等他坐下,才又坐回凳子上,只是像惹李奉淵不高興,沒再挨著李瑛坐,而是和李瑛隔了兩個位置。 李瑛聽見二人落座,緩緩睜開了眼。 他看了一眼兩人的位置,也沒多說什么,拿起筷子:“吃飯吧。” 李奉淵跟著伸手握筷,李姝菀看他動手,這才后一步摸上碗筷。 她坐在凳子上腳都挨不著地的年紀,言行舉止卻處處小心,通透得叫人驚訝。 李奉淵曾在宮中做太子伴讀,自小養了一副縝密心腸,如今有人在他面前如履薄冰,他自然也能察覺出來。 李奉淵微微皺眉,像是不明白她在外面如何被李瑛養成了這般性子,難得主動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被李姝菀瞧見,誤以為自己哪里惹他不快,手微微一抖,伸出去夾菜的筷子立馬縮了回去。 她扶著碗,低頭扒了口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