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根：“他們無意間發現一個叫約翰的工作人員試圖在副本道具里種植程序。”

    唐老先生：“什么程序？”

    雷根：“請您跟我來。”

    工作人員把那段程序運行出來, 一段熟悉的鋼琴曲響起, 寧靜而幽遠。

    唐老先生一下子就愣怔了, 熟悉的旋律猝不及防地沖撞進心底，把塵埃破開了一絲縫隙。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記憶也變得模糊不清。

    那好像是在一個傍晚, 杜蘭亭那個老頭子叼著煙斗坐在鋼琴前用很不搭調的溫柔彈奏著舒伯特的小夜曲。

    他知道他那雙手天生就是用來編寫代碼的，只是從來不知，原來那雙手也可以如此溫柔。

    主系統的話打斷了他的神思, “這是小夜曲嗎？”

    雷根：“是的。”

    主系統皺眉問：“這是什么意思？”

    雷根不說話。

    一陣滋滋聲響起，片刻后，熟悉的聲音撞入耳膜，“老六如果你還活著，這首小夜曲相信你會喜歡。”

    聽到老六, 主系統恍然大悟，因為唐老先生的代號是Y6。

    “雖然我已經死了，但我曾對你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把這首小夜曲帶給你。我相信，當它再次響起，便是萬民歡騰。”

    唐老先生死死地看著屏幕，泛紅的眼眶里布滿了血絲，咬牙道：“把小夜曲禁了。”

    雷根不確定道：“全球片區嗎？”

    唐老先生：“所有。”

    主系統：“小夜曲是您最喜愛的鋼琴曲，它有這么可怕嗎？”

    唐老先生迅速恢復了平靜，“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杜老頭。”

    主系統沉默。

    唐老先生：“走吧，開會的時間到了。”

    前往會議室的途中，唐老先生的手微微顫抖。

    杜蘭亭死了。

    他們把他殺了。

    共事了四十年的老頭死了。

    有那么一刻，唐老先生很想放聲大笑，他的死對頭終于把自己給玩死了。

    可有那么一刻，他想傷心哭一場，并肩同行了四十年的愛人離開了。

    因為系統，他們走到一起。又因為系統，他們分道揚鑣。

    從此各奔天涯。

    曾經創造系統的九個人基本都死光啦，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守著這個破玩意兒。

    而今，創造它的人回來了，帶著毀滅。

    不知怎么的，唐老先生忽然覺得悲哀。

    他們曾經嘔心瀝血，沒日沒夜把系統當做嬰兒哺喂，看著它初步成形，一點點成長，直到最后規模壯大，正式投入運營。

    然而還沒幾年就出問題了。

    隨著科氏的侵吞，他們這幫人逐漸喪失主導權，甚至被架空，最后流離失所。

    曾經那么驕傲的一件作品變成了怪物，當初鑄造它的人為了毀掉它不惜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真是可笑。

    想到此，唐老先生忽地笑了起來。

    主系統跟在他身后，不敢吭聲，不知怎么的，他覺得老先生聽過小夜曲后情緒很不穩定。

    會議室里坐滿了所有高層管理人，包括大股東科氏的人。

    唐老先生站在門口，所有人起身向他行禮表示敬重。

    他平靜地看向科氏那邊的代表，問：“巴頓先生，杜蘭亭是不是被你們殺了？”

    巴頓愣了愣，說道：“您開玩笑了，比爾是四維空間的總設計，我們怎么可能會殺他呢？”又道，“殺人是犯法的。”

    此言一出，科氏那邊的人紛紛笑了起來。

    唐老先生面無表情道：“很快你們就會笑不出來，甚至整個科氏都會去討飯吃。”

    巴頓嚴肅道：“您言重了，誰都知道杜蘭亭教授對科氏有誤解，雖然雙方不太對味，但還不至于要他性命。”

    唐老先生不說話，自顧走向主位坐下。

    在場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情況，也不贅敘，直接進入正題。

    安檢中心安德魯嚴肅道：“我們曾審問過約翰，他對Y0計劃了解得并不多，似乎只是計劃中的小小一環。”

    巴頓：“必須把這個人嚴加審問才行，Y0計劃是對系統的報復，如果不及時搗毀，后果將不堪設想。”

    其他人紛紛附和。

    唐老先生淡淡道：“如果審問約翰就能順藤摸瓜，那又何必召開緊急會議？”

    眾人沉默。

    巴頓：“先生您對此有什么看法？”

    唐老先生：“科氏神通廣大，把杜老頭找出來就能解決了，非得搞這么麻煩？”

    巴頓噎了噎，不吭聲。

    唐老先生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杜蘭亭是系統的總設計，多數代碼都是由他編寫，他是唯一一個對系統語言精通的人，你們當初殺他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到今天？”

    巴頓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唐老先生：“你聽不懂沒關系，但系統能聽懂，它很快就會受到攻擊。”又道，“杜蘭亭這個人，他會用四十年的時間來做系統，同樣也會花四十年的經驗來毀滅它。”

    安檢中心安德魯道：“我們現在應該開啟自查行動嗎？”

    唐老先生：“全球開啟，一個片區一個片區的查。”

    巴頓：“我們這邊要求不能停止人員供應。”

    唐老先生冷笑道：“如果系統沒有了，你們還有遮羞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