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可惜這些東西不會消化,只會不斷囤積,越囤越多。 喬裴晟的言語無疑是沖著他的肚子狠狠揮拳,逼他將那些東西全部吐出來,吐個徹底,吐個痛快。 此刻的宋安歌已經哭了,不是肆意妄為地痛哭流涕,而是梗起脖子,微抬下巴,想讓自己別那么慫逼落淚,可眼淚依舊隨著止不住的情緒不斷掉落。 越壓抑,哽咽聲越明顯。 宋安歌不堅強,他很脆弱,看似堅硬的軀殼其實只要找準致命點,瞬間變得不堪一擊,支離破碎。 如果可以,如果他不是宋安歌,他也想有人能愛他,寵他,包容他,耐心地告訴他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也想讓自己變得更好,讓更多人真心喜歡他。 他其實從來不想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的。 可是猛然一醒,一回頭,他驚慌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在一條惡臭的路上越走越遠,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只好一直朝走,安慰自己途中保不齊還會出現一條新的道路讓他選擇,那時候他就能離開這條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頭,卻已經知道結局的歧途。 然而這條新的岔路口終究還是沒能出現。 他最終還是在這條惡臭的路上走到了盡頭。 確切的說,是作為宋安歌時的喬裴晟走到了盡頭,而現在的宋安歌還在隱隱期待,那條岔路口會在某個不經意的階段出現,帶他逃離這條不歸途。 30歲的宋安歌帶著不甘悔恨死在病床上,18歲的宋安歌對未來仍舊充滿幻想。 伴隨宋安歌明顯的哽咽,紅紅眼睛,喬裴晟的心驟然收緊,他心疼宋安歌,心疼處于青春時期什么都不知道,狂妄自大的自己。 因為這個世界上,最能振振有詞對宋安歌說出感同身受的那個人,只有他喬裴晟一個。 僅此他喬裴晟一個。 喬裴晟溫柔地替宋安歌抹開不知道是淋浴水還是淚水的痕跡。 宋安歌吸吸鼻子,重重揮開他的手。 都怪這個討厭鬼,讓他變得如此難堪。 喬裴晟又摸上去,宋安歌依舊揮開。 反復幾次,宋安歌咬牙切齒地瞪他,眼睛紅通通的,像只兔子,一點也不軟萌的生氣兔子。 “你他……”話說一半,宋安歌頓了頓,偏過臉。“你到底想干嗎?” 討厭鬼喬裴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生活圈,總是莫名其妙地弄出一些事情讓他不得不和他產生交集,總是莫名其妙地用惱人的態度來教育他的言行。 他和他之間明明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mama不管他,宋城不管他,他喬裴晟一個混血外國人不好好做他的上流有錢人,為什么總要用好像和他有什么關系似的態度來干預他的一舉一動? “我在想,一個人真的能做到改過自新嗎?” 喬裴晟抬起宋安歌的下巴,兩人四目相對,宋安歌不喜歡直視喬裴晟這雙充斥各種他看不懂情緒的眼睛,想偏頭躲避時,喬裴晟又用力掰過來,非要他看他。 “宋安歌,你說能做到嗎?” “我怎么知道?!彼伟哺栝]眼。他就不信喬裴晟會硬生生將他眼皮子撐開,逼他看他。 “我原本是不信的??珊髞砦野l現,有些事情總得需要作出嘗試,畢竟同樣一件事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得到的結果也是各有不同?!?/br> “宋安歌,如果有一個可以讓你改變自己機會,你會想做到所謂的改過自新嗎?” 什么叫趁虛而入,這就是。 宋安歌聞言睜眼,終于肯主動凝視眼前人,面帶譏諷看他。“改?怎么改?” 說改就改,有這么容易嗎? 很多事情在不是身處其中的人眼里,從來只會用一種可笑的自以為是的輕松態度,去看待別人萬般無奈下的不得已,認為只要隨便換一種方式,只要懂得反擊,就可以得到他們嘴上的好結果。 簡直可笑至極。 “你有富裕美滿的家庭,你有優質的資源供你選擇,你一出生就得到部分人窮盡一生,都沒法得到的東西?!?/br> “在你這樣的人眼里,大多數事情似乎都可以輕松得到,做到??蓪ξ襾碚f想要做到改變從來不是那么容易,在很多不可或缺的支撐條件下,我需要錢去支持大部分行為?!?/br> “總說錢不是萬能,可沒錢你什么都不是。一個人的出生到死亡都需要錢。好的環境,好的資源,好的教育,好的社交圈等等,想要過成你這樣的生活,哪些不需要大把的物質條件作為基礎?不談這些,就說身體健康,生病住院,多少人積勞成疾,多少人因為沒有充足的錢去全力醫治,只好絕望等死。” “窮是原罪,喬裴晟你這樣的人懂嗎?” “你這種目光所及之處無人間疾苦的人,會懂嗎?” “你即世界的人最惡心了。自己接觸不到的,自己看不到的,就以為這個世界不存在,就可以用一種惡心的態度去否認別人已經經歷,正在經歷,或者可能經歷的不堪于絕望?!?/br> “仿佛這樣的人生存于這個世界就是不可理喻。是不是我們這種這種人,本不該活在屬于你們眼里的美好世界?” “畢竟社會向來講究優劣淘汰適者生存的法則。在某些人眼里,似乎只要讓我們懂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知道這是所謂的咎由自取,所有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