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書迷正在閱讀:王牌寵婚:閃婚神秘老公、[綜漫]我有特殊的讀心技巧、冥界梵音、從今天開始做女婿、鑒寶生財、閃婚盛寵、[綜]“人販子”二道先生、我們的城池(H)、嗨!你是誰!(各種play)、萬人迷被迫渣遍修真界
被帶上絞刑架的時候,你比誰都清楚這樣的結局是注定的。因為新時代的大門需要用鮮血浸潤才能被推開。而你是那個古老家族的最后一支血脈,在那些狂熱的人眼里你就像是一個早已經被腐蝕得差不多的鎖鏈。砍起來不費力氣,聲音又足夠將那些“沉睡的靈魂”喚醒。 雖然你從小嬌生慣養不諳世事,但不得不承認對面那群人的打算明智極了如果不是雙手被綁住,你甚至都想拍手叫好。一切都沒有問題,除了你是無罪的。 你沒有虐待過家里的奴仆,也沒有養過什么金絲雀,更談不上壓迫人民,因為你肆意妄為的權利被教廷里那個白胡子教皇全拿走了,你只不過是一個空殼。 教皇已經被涌入的人們用火燒死,飽受折磨的人們似乎并不解恨,又沖進了你的小莊園把你從天鵝絨的毯子上拖了下來。 彼時你正在睡午覺,直到站在了絞刑架下你才醒過來。畢竟你從小身體就不好,長時間的休眠對你來說是必要的。 烏泱泱的人頭一眼看不到邊,你被推搡著站在高處,人群像是黑漆漆的海域。每一個人都在咒罵呼喊,或是為這些年來受過的壓迫而憤怒,或是為即將來臨的新時代歡呼。 帶著白色假發的大法官像模像樣地站在絞刑架之前咳嗽了兩聲,然后擰了擰自己脖子上臟兮兮的領結,“費舍爾先生,您承認您是有罪的嗎?” 他似乎很像裝得更加理直氣壯一些,但看到你的臉的時候,他的表情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像是粗手粗腳的農夫誤打誤撞捕獲了一只垂死的夜鶯,電流貫穿了他的全身,致使他不敢直視你的眼睛。在讀判詞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用了敬稱。 你猜他應該是個農夫。 廣場上寂靜下來,臺下站著的人們渾身浴血,常年的戰事讓他們瘦得眼眶都凹陷下去,遠遠看去他們眼睛的位置像是兩個黑黝黝的洞,臺下站著的是一排一排的骷髏。 你不合時宜的不甘冒出了頭來,“有人可以證明我是有罪的嗎?” “我。”臺下有一道平穩的聲音響起。 你的不甘心又熄滅了,因為這道聲音你太熟悉。說話的人是十八歲就嫁給你的妻子,你們成婚已經過了十年,只是一直沒有孩子。而她的身后站著你家的傭人,花園里的花匠,還有跟你一起長大的仆人的孩子。他們每個人臉上都那樣憤怒。 你低頭看她,她還是那么美。時光將她臉上的嬰兒肥削去,她的嘴唇像希臘雕刻的神像,浸潤在葡萄酒中一百年才有了這樣的顏色。她烏云般的頭發如今沾染上了污泥,銀色的裙子在推搡下沾染了污漬。那些人一定對她很不客氣,她吃了不少苦。 想到這里,你開始覺得愧疚。 她也在看你,蒼白的眼眶中含著淚水。她似乎在做一個異常艱難的決定,以至于在這片刻沉默中握緊自己的衣角又放開。 毫無疑問,你是愛她的,如果可以,你甚至愿意把月亮摘下來放在她手中。 “你會過得很好嗎?”你看著她的眼淚鄭重地問。 你的老師和父母總是夸你聰明,你知道這不是恭維。 她一眨不眨地望著你,然后輕微地點了點頭。 你的腸胃開始不舒服,像是吞了一塊冰冷的石頭,墜得你的五臟六腑都疼。但你似乎又松了一口氣,像是從一種夢幻的破碎中醒來。 沒有必要讓大家都很難堪是不是,你常年游走在上流社會的聚會中,那些夢一般的觥籌交錯早就教會了你如何辨別人心。 你仍然保持了體面的風度,轉身面向了法官,面帶微笑:“我有罪,我承認。” 繩索勒在脖子上,你的皮囊發出一聲摧枯拉朽的“咳嚓”,這一輩子,就結束了。 臨死前,你看到你的妻子直直地倒了下去。被絞死的人明明是你,但萬分痛苦的人卻是她。 她明明就已經安全了不是嗎? 你躺在地上看著那個妝發凌亂的女人向你爬來,她的眼淚像是溪流一般爬滿了她的臉。但所有人都在歡呼吃人的惡魔都已經死絕,她不敢哭出聲來。 那雙總是保養的很好的雙手如今已經血跡斑斑,在碰到你的尸體之前,她被人拖走了。 迷迷糊糊里,你覺得有些遺憾,在那場婚禮上,她握著你的手像是騎士握住利劍。 她拎著自己雪白的裙子擲地有聲:“我會永遠愛你,我會永遠忠誠于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如今死神來了,誓言易碎。 再醒來,你發現自己到了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沒有人會不珍惜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你花了很久來適應新的身體新的語言。 這里的人在天上飛,女人當家,男人生子。對于前者你沒什么意見,畢竟你的新身份是個修士,不用愁嫁人。后者……你沒有試過,你也不是很想去嘗試。 其實挺好的,這里沒有絞刑架,也沒有新貴族,至少你不需要擔心自己再次被吊起來。 你有個師姐叫顧徐行,她與你一同長大,也是第一個認出你不是本尊的人。她是你見過最聰慧的女子,無論是上一輩子還是這一輩子。 彼時你的師尊已經故去,醫谷四絕只留下了兩個。與她周旋讓你十分得趣,像是回到了上一輩子爾虞我詐的名利場。但你沒了需要守護的人,當你反應過來的時候,你甚至覺得有些想吐,畢竟重蹈覆轍總是讓人倒盡胃口。 在一個月滿山谷的夜色里,你請她來喝酒。半醉半醒間,你說:“我大概真的是個游魂吧,我有一天做了個夢,夢見我曾經保護的人殺了我。” “就是一根很長的繩子,這樣吊在我的脖子上。” 你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我的愛人向法官作證我有罪。” 半醉半醒里,你看見顧徐行驚愕的表情。她那樣聰明,卻不知道怎樣安慰一個借酒消愁的男子。你在心里暗笑,這個人怎么會這么純情呢? 她伸出手覆蓋在你的手背上,你知道你過關了。激烈的感情是人的弱點,這是一個無論在哪個世界都通用的真理。 第二日,顧徐行就出門歷練了。你知道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對你,干脆裝作不知道罷了。這是好意,她賣了個人情給你。 你在醫谷蝸居了那么多年,難得有想要出去的念頭。顧徐行這么一走,你倒有些不習慣。 心靈福至,你覺得自己應當出門去轉一圈。你討厭自己一個人呆著,因為過久的安靜會讓你產生錯覺。你討厭做噩夢。 這個世界的人好像與你的家鄉并沒有不同,人們像無數棲息在巨大版圖上的螻蟻。凡人忙忙碌碌,朝生暮死。而你像個誤入桃花源的來客,站在時間之外觀察這個奇妙的世界。 紅塵愛欲,生離死別。剝開殼子還是那種無聊又簡單的生物。 南方溫暖的窠臼會讓你想起自己曾經種滿薔薇的花園,你垂了垂眼睛決定去相反的方向。 心隨意動,你停在了一道爬滿三重葛的墻下。仰頭看向在春日里開得荼蘼的花叢,你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 這里叫做“三重葛”,在你的花園里它叫做“爬藤玫瑰”。是一種生命里極強的薔薇科植物,多數貴族都不喜歡它的野性,畢竟不聽話的花朵可算不上名花。 墻頭坐著一個游魂,她眉目俊朗一身青色,便是在陽光下也沒有絲毫畏懼。除了沒有實體,她似乎與活人無異。 這是個有大功德的人,陽氣極正。 見到你她挑了挑眉表示驚訝,“哎?您是哪路神仙?居然能看見我?” 你禮貌地點了點頭,“醫谷的一個修士罷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女子的笑意帶上了點暖意,她盤腿而坐,伸手支了支下巴,“等我夫郎。” 你覺得很驚奇,“難道不是死后才知萬事空嗎?難不成你們要將姻緣帶到下一輩子去?” 女子輕輕道,“成婚那日,我答應了他的。” 你一愣。 燕王宮的喪鐘忽然響了起來,長長的哭嚎生從臺階之上滾落,春意還未醒來就下了一層白霜。 燕北唯一一位男皇帝壽數盡了。 滿目縞素,而那游魂卻顯得很高興。一陣風輕輕蕩過,她就消失在你眼前。 你是死過一次的人,沒由來地你便知道她得償所愿了。 那一刻,你悵然若失。 幾聲輕不可聞的腳步從身后的房子中傳來,你藏在茂密的花叢中看向那個孱弱的女子。 只一眼,你就知道她活不過二十歲。 但早夭的人那么多,這并不是你注意到她的原因。但那一刻你幾乎連移動腳步都很困難,有一瞬間你心里被塵封的恨意沸反盈天,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她張著一張你再熟悉不過的臉,那張臉曾將你帶上天堂,也曾經在你最為恐懼的噩夢中占有一席之地。 人這一生最難以愈合的傷痕往往是最愛的人贈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