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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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淵之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成了新魔尊的阮青荇,嘴邊還銜著一根草有些焦躁地在懸崖邊上踱步。一頭銀發的應龍偏頭看了小孩一眼,淡淡道,“她不會有事。” 阮青荇吐出了那根草,“哎,我知道,鐘jiejie的本事我是信的,但是我化魔的時候就已經很疼了,她這么下去繼承整個鬼淵還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安秧笑了一下,阮青荇是沒吃過苦的孩子,比切膚之痛更痛的事情多如牛毛。他并不打算多言,安秧甚至私心想,她永遠不知道就最好。 鬼淵中浮起一人,鐘翮先看向了安秧,袖中一擲,秦雪衣的佛魂便向他飛去。安秧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殘破的魂核,然后對著鐘翮行了大禮。 鐘翮抬眼,“秦雪衣的魂核就剩下這點了,不記得你也不記得她自己,重塑人身是沒有可能了。若是放她去投胎,大概還能安安穩穩再活一世。” 安秧的眼睫微微一顫,開口道,“我知道了,多謝鬼主,生死不強求,一世已經很長了。” 阮青荇不知道這件事,只安靜地站著聽,待他們聊完看了一眼鐘翮開口道,“陸嘉遇被陸汀州帶走了。” 鐘翮眼中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勾唇笑了笑,輕聲道,“那再好不過了。” 陸家將門派建在嘉陵江一代,隨水而居。嘉陵不像長白寒冷與熾熱都來得轟轟烈烈,像是藏在潮濕青苔下的碎瓷片,一點一點割去陸嘉遇的血rou。 盡管這是他父親的出生地,可陸嘉遇仍舊不喜歡這里。 陸汀州沒有給他辯駁的機會,只將他的經脈都封住,直接回了嘉陵。陸汀州免不了俗,她本對流落在外的孫子多有偏袒,于是打算將門派中最好的屋子給他住,尋陸家最德高望重的修士來當他的師尊。 陸汀州默不作聲為陸嘉遇安排好了一切,這一條路足夠陸嘉遇安安穩穩走到當年月華的位置。可陸家人總是剛正在不應當的地方,陸嘉遇也一樣。 “我不拜師。”臉色蒼白的陸嘉遇站在臺下,對著臺上一種長輩口齒清晰道,“我已經有師尊了,我不能再拜師。” 他是那樣固執,固執得像山中頑石。 被請來的修士脾氣暴躁,當即帶著弟子拂袖而去。陸汀州沒有攔,等到只剩下她二人的手,她看向那雙與陸眠風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道,“可是她不認你。” 這話半點余地都不給陸嘉遇留。 可是陸嘉遇已經經歷過了足夠的創傷,這一點風雨仿佛已經對他毫無影響了。他這幾日來過得并不好,臉色透明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在塵埃中。 那是一場無聲的對峙,陸汀州將視線從那單薄的肩上移開,率先認了輸。 “你去祠堂跪一晚上吧,你爹的靈位也在哪里,明日給我答案。” 陸汀州說完便起身往門外走去,陸嘉遇端正地跪在地上目不斜視。陸汀州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一只溫熱的手掌在陸嘉遇肩上按了按,他聽見陸汀州嘆息,“沒有師尊的孩子,在仙門里是要受欺負的。” 陸嘉遇沒做聲。 那一夜祠堂的地磚很冷,明明已經是四月的天氣,可陸嘉遇還是覺得冷意要順著他的骨頭鉆進他的身體里,然后五臟六腑都被凍住。 陸嘉遇沒有跪,他掌著蠟燭將陸眠風的牌位拿下來抱在了懷里。爹從不讓他跪,陸眠風總是心疼他,而剩下的人他不認得。 有月色將從窗格中漏進屋子里,落在蜷縮在地板上的陸嘉遇身上。他像是一個失去雙親的小動物,將陸眠風的牌位緊緊地抱在懷里。 黑暗中,他的呼吸聲平穩與平時無二,只有細細接著月色觀摩才能看見陸嘉遇眼角蜿蜒的眼淚。 他在那一夜哭了他前二十年最后一場。 第二日,陸嘉遇兩手空空上了坐忘峰,他甚至將月華劍都歸還了回去。一門一派中也有自己的排布,陸嘉遇執意不拜師便無法像普通弟子一般住在內院中,因為每一院都有自己的歸屬。陸家像是一個森嚴的棋局,用一格一格磚瓦將弟子們分開。坐忘峰是犯錯的弟子關禁閉的地方,有月華叛逆在前,陸家幾位長老鐵了心要將這匹野馬馴服。 到頭來,哪怕是回了血脈之地,陸嘉遇仍然沒有歸處。 坐忘峰上常年浮云蔽日,站在峰頂向下看除了茫茫云海什么都看不到,好像這世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陸家人舍不得陸嘉遇那一身血脈根骨,準許他跟著普通弟子一道聽課。只是不拜師便沒有先輩愿意好好教他,說道理一門一派,一流一式中都仍有隔閡,各家長輩都想著將家學傳給親傳弟子。 這是陸家的一貫作風。 陸汀州雖是陸家家主,可這是陸家的規矩之一,她也不得不遵守。陸嘉遇一直沒有自己的佩劍,那一日早課下了之后,陸汀州叫住了要上山的陸嘉遇,“嘉遇,等一等。” 陸嘉遇聞聲停住了腳步,回頭看陸汀州,“祖母。”他的聲音里沒有多少感情,而陸汀州卻心中一顫。 陸嘉遇這是認她了,最開始他總叫自己前輩,后來進了祠堂一夜,出來便改口叫祖母。她想多聽幾聲,可陸嘉遇卻不再愛說話了。他將自己藏進了坐忘峰,除了非必要便不會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像被禁足,反而像是去隱居。 陸汀州心中輕嘆,“你還沒有佩劍吧。”陸家弟子十二歲起就該去選佩劍了,對于劍修來講,佩劍與氣海同樣重要。陸家的劍冢中藏著不少名劍,但能拿走哪一個并不是人說了算的。心智、血脈、機緣缺一不可,說到底是劍在選人。 “我帶你去選劍。”陸汀州瞧著那雙淡漠的眼睛。 陸嘉遇沒有多言點了點頭跟在陸汀州身后,陸汀州十指須須在劍冢門前虛虛畫了兩筆。一道流轉的光線在虛空中形成一個漆黑的旋渦,那個旋渦不斷擴散,直到將陸嘉遇目所能及的所有景色都吞噬。他的視線被黑暗侵蝕,更多懸在空中泛著幽光的劍從黑暗中浮出來。 陸汀州站在陸嘉遇身后道,“去選吧,選一把最契合你的。” 陸嘉遇沒有貿然行動,他仰頭環視了頭頂顏色各異的劍柄之后,回頭問陸汀州,“祖母,哪一個是最兇的劍?” 陸汀州一愣,這話與陸眠風第一次進劍冢問得幾乎一模一樣,“母親,哪個是最強的劍?” 她沒說話,只是向最深處看了一眼,意味深長道,“這要看你能走多遠了。” 陸嘉遇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他沒有絲毫猶豫抬步便向深處走去,沿途有不少劍感受到陸嘉遇的血脈亮了起來。他卻絲毫未停止步伐,一身白衣的陸嘉遇像是一捧雪中的焰火,點燃了沿途所有的星星。 陸汀州站在他背后,所以瞧不見陸嘉遇眉間漸漸跟著亮起的心魔印。 不知走了多遠,陸嘉遇額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像是走到了劍冢盡頭,連空氣都稀薄了許多。 黑暗盡頭有一柄細長的劍靜靜漂浮在空中,那柄劍比其他劍都要高一些,周身劍光透著雪白,劍柄上雕刻著繁復的花紋。陸嘉遇跟著鐘翮那么久,他一眼便瞧出來那是一道上古的封印。 那柄劍始終沒有對他的到來有任何反應,陸嘉遇站在劍身之下凝視了它片刻,回頭對陸汀州道,“祖母,我要它可以嗎?” 陸汀州擰了擰眉,那柄劍兇名在外,百年來沒人能降伏它,故此一只沉在劍冢最深處,她斟酌了片刻,“嘉遇,你要不要再選選?” 陸嘉遇搖了搖頭,“您說可以或是不可以便是了。” 他眼中古井無波,他只要一個點頭。 兩人對峙半晌,陸汀州偏過頭道,“你能帶出去就是你的。” 百年難得一見,陸汀州讓步了。 陸嘉遇知道陸汀州的偏袒,他躬身一拜。轉過身面向那柄劍,陸嘉遇將右手攤開,左手以指尖做刀,在手掌中間劃過,鮮血從手掌中緩緩流出。 陸嘉遇騰空而起,緩緩握住了劍柄。血跡順著反復的花紋流轉,直到浸滿劍身中間的凹槽。 雪白的劍光驟然亮起,幾乎照亮了半邊劍冢。便是陸汀州也震驚了一瞬,陸嘉遇雙手捧著血淋淋的劍從黑暗深處走來。他眉間的紅一閃而逝,對著陸汀州道,“多謝家主。” 應龍曾經告訴他,他是純陰之體,這也是為什么鐘翮愿意收留他的理由——他是上好的祭品,即便沒了鬼眼,他也是。 陸嘉遇什么也沒做,他只是將自己作為籌碼,遞給了古劍。 “這便是我的劍了,它叫斷羽。” 斷羽出淵的時候,有狂風過境。陸汀州望著她唯一的血脈背著細長的劍一個人走回了坐忘峰,她眼底情緒晦暗不明,半晌長嘆了一口氣。 陸家弟子早些年以陸知春為榜首,不少人都認為陸知春是下一任陸家家主的不二人選,直到十年一次的夜海境試煉結束。 與陸嘉遇同一場的弟子們永遠不會忘記那地獄般的三日,陸嘉遇面無表情提著斷羽用陸家最基礎的劍術將里面的妖群殺得四處逃竄。少年人的身量不會再變,與離開鐘翮的時候一模一樣,妖血濺在他的眼尾,無端添了幾分妖冶和艷麗。他提著鬼尸的頭站在尸身中間之時,竟無一修士敢上前接近。 他緩慢地轉頭看向站在下方的年輕弟子們,他們的神色很忐忑。 陸嘉遇花了半分鐘明白過來,他們在怕他。可他不在意,陸嘉遇丟下手中的鬼尸,用衣衫擦干凈了劍身的血。 那是他與鐘翮分離的第十年,他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了起來。 ※※※※※※※※※※※※※※※※※※※※ 提示:鐘翮的翮字是羽毛光潔的意思……你們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