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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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遇牽著鐘翮的袖子,抱著陸眠風的故劍,一步一步離開了睢城,連那輛馬車都沒帶走。 天色就這么一步又一步的亮了起來,城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城外已然是一片茫茫白雪,守城的官吏瞇眼忘了一下城外,頓時有些頭疼,“哎呦,這位夫人,你們選的出城門的時間不是很好,這么大的雪把路都埋了,若是再迷路,得生生凍死在林子里啊。” 鐘翮偏了偏頭,“多謝這位大姐,不過無妨,我家離這邊不遠,路熟。” 那守城的女人嘆了口氣,“那就好。” 鐘翮偏過頭看著陸嘉遇蒼白的臉,“走之前有什么想買想吃的么?這一去應當沒有大事,都不會再讓你回來了。” 陸嘉遇搖了搖頭,低聲道,“除卻生死無大事,不必了。” 鐘翮知道他心里難受,也不多言,“前面雪深,我背你回去。” 陸嘉遇點點頭,松開了鐘翮的衣袖,很快他就感覺到鐘翮矮下了身體,雙手穿過他的腿膝,他順從地將手臂環繞過鐘翮的脖頸。 身前那人將寒風盡數擋去,他什么都看不見,可還是不由自主回了頭,一片茫茫,連來路也沒有。 鐘翮感覺到了他細微的動作,并沒有拆穿,而是側了身子由著他轉頭,陸嘉遇也感覺到了,他飛快地回了頭,低聲道,“走吧。” 鐘翮邁開步子,在雪地上踩出吱呀的聲音,“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我在這里呆的時間不久,可是過年的時候很熱鬧,是個適合休養的地方。” 陸嘉遇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鐘翮說一句他就在后面“嗯”一聲。 從睢城到揭陽村的路并不短,鐘翮背著陸嘉遇不急不緩,慢慢走著,給了他足夠的時間來作別。 那個肩膀始終很穩,就像是永遠不會疲倦那樣。陸嘉遇靠了一會,拍了拍鐘翮的肩膀,“鐘翮,到了嗎?” 隨后他就聽到耳邊風聲呼嘯,然后便是那扇青銅門環的門被打開的聲音,“現在到了。” 鐘翮矮下身子,將陸嘉遇放了下來,誰知道他像是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無聲無息就要往地上倒。鐘翮手忙腳亂地將人接住。毫無預兆,可也不出乎她的意料,陸嘉遇病了,眼底暗淡得連一絲活氣都沒有,渾身guntang。 鐘翮不放心他,只能將人安置在臥房中,抽著時間做了個小榻,放在房間里。 這場大雪足足下了兩天兩夜,出了門雪都能埋到小腿,連院子中的籬笆都看不見。鐘翮問阮青荇借了火盆,將物子中燒得暖如春日。 可陸嘉遇還是不見好,鐘翮換了第三盆水,然后將他額頭上的帕子拿了下來,陸嘉遇的噩夢整夜整夜纏著他。迷迷糊糊間,陸嘉遇似有所感,忽然伸手抓住了鐘翮的手指。 眨了眨眼眼淚就落下來了,鐘翮沒有抽出來手,而是就地換了個手將布巾打濕重新按在他的額頭上。 鐘翮請了正經大夫來給他診脈,結果都不盡人意,開了些退燒的藥,然后模棱兩可,“這位公子心有郁氣,這藥也只能暫時緩解啊,夫人還是多勸解勸解。” 鐘翮無言,只能將人好好送走。熬了藥才發現,陸嘉遇的牙關咬得太緊,連藥都灌不進去。 鐘翮沒法動彈,只好坐在床邊看著陸嘉遇消瘦的臉,他跟陸眠風最像地方只有眼睛,剩下的部分不隨他的愿,跟了周溯。他緊緊皺著眉,不甚清醒地喃喃。鐘翮將手抽了出來,陸嘉遇燒得厲害,手指上沒有力氣什么也抓不住。他像是渾身疼,鐘翮的動作生生抽走了他的什么似的。 “爹……”他哭著喊,伸手在空中抓著看不見的東西。 鐘翮只得把手遞了回去,果然得了手臂他就不再哭了,側身靠著鐘翮的腿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不再像之前那樣恨不得將自己貼在墻上。 鐘翮伸手輕輕拍了拍陸嘉遇的背,一邊拍一邊出了神。 陸嘉遇該怎么辦?是華風的兒子,嘉陵一代華風的名號如雷貫耳,只可惜她生得晚,沒能得見那位精彩絕艷的男子,她與陸汀州倒是見過幾面。陸家家主年近不惑,一頭白發,生得像是三四十歲。向來端正不茍言笑,“禮”不可廢這句話她已經在陸汀州那邊聽倦了。若是將陸嘉遇送到陸家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 鐘翮這輩子最怕答應別人什么,少時意氣風發,朗朗如日,一轉眼天翻地覆,可這點習慣仍舊像一根牢不可破的鐵鏈將她鎖在原地。陸眠風臨走前那一眼,分明便是放心了,他與她的約定心照不宣。更何況陸嘉遇似乎與鐘沛還有些關系,鐘翮皺了皺眉,蜷縮在她身邊的人低聲忽然呢喃了一聲,“鐘翮……救救我。” 鐘翮伸手輕輕摸了摸陸嘉遇汗濕的鬢角,一道黑氣沒入陸嘉遇的眉心,陰鬼善查人心,鐘翮占了這個先機。 他的夢里果然一片混沌,黑氣與猩紅的巖漿將他的夢蒸得如同煉獄。陸嘉遇很好找,他像是誤入的小鳥兒,站在那片血腥之地茫然無措。 他腳下躺著陸眠風、周溯、阿青……還有自己。 像是無法接受,陸嘉遇跪在自己的尸身旁,竟連手抖不敢伸。 一雙手將陸嘉遇夢里的尸山血海都遮住了,鐘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看什么呢?醒來喝藥。” “我哪那么容易死?”帶著笑的聲音像是一根線,將他從煉獄拽回了人間。 尸山血海都被黑暗抹去,他感到自己似乎抱著一個人的手臂,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便沉沉睡去了。 那夜鐘翮終于給他喂進去了一碗退燒藥,她總算是松了口氣。 第二日夜里,鐘翮推門進來,就看到陸嘉遇支著病骨靠在床頭,大病帶走了他一半的精神,他長發如瀑披散在身后,頸側瘦得都有一個窩,門響了的時候,他偏了偏頭,便認出了來人是誰。 “多謝你這幾日照顧我了。” 鐘翮端著盆進來,將門關緊了一些,“怎么?聽著像是要去流浪。” 無心插科打諢卻正打進陸嘉遇的七寸里,他渾渾噩噩,噩夢一個接一個,沒有盡頭也沒有來處。他清楚得知道自己現在這樣渾身疼痛,冷汗淋漓,如同發熱一般的癥狀不是因為別的,那是話本里心碎的感覺。 他時常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也不覺可惜,他若是好好活著,又能怎樣呢?他要去什么地方?他是誰?鐘翮與他不過萍水相逢,她已經仁至義盡了,給她添麻煩,不妥。 半晌沒等到答案,鐘翮嘆了口氣,從房間中提起月華,放在了他的膝蓋上。 月華在鐘翮手里還是冷的,可到了陸嘉遇懷里就成了溫熱的。 鐘翮笑道:“好生偏心的一把劍。” 陸嘉遇摸了摸劍柄,然后撐著床站了起來,他撐著病骨一點一點走到了院子中央,月華在手中似乎有了生命。 大雪被劍尖帶起,他只記得一個起手式。 “左手低一些,劍尖順著手腕轉一圈,小心別傷到自己。”鐘翮沒有攔他,而是站在臺階上望著他。 他支撐不了太久,可他也需要一個方式來發泄自己的思念。 陸眠風的劍法他記不得多少,磕磕絆絆滿是疏漏,他錯一點鐘翮便出聲提點一句。劍勢收回來的時候,他額上都是汗水,可神情卻完全不同了。 “滴水穿石,我會慢慢教你,不急著一時。” 陸嘉遇站在雪地里紅著眼眶點了點頭,自那天后,他以一種奇跡般的速度恢復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