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們逐次來分析秦郁使用了哪些方法控制你們的思維，讓你們背叛了一直以來的原則，走向了殺人犯的不歸路。李小鵬，你先來。”

    ……

    劇本研討會總共進行了三個多小時，一直開展到太陽快要落山才結(jié)束。期間不止有劇情梳理、人物分析、主題探究，邵磊還指了幾段戲讓演員現(xiàn)場演繹，楚宥被指了一場對殺人犯循循善誘的心理暗示，完成得還算不錯，邵磊很滿意。

    結(jié)束的時候邵磊問大家要不要留下來吃飯，大伙兒表示太累了，只想回家躺著，于是也就散了。

    “你住在哪兒？需要我送你一截嗎？”

    楚宥正打算給鄭旭打電話，最后從房間出來的耿懷逸卻對他發(fā)出了邀請。

    初次見面，兩人又沒有任何私交，對方要送自己顯然就是有話要和自己講，楚宥沒怎么猶豫便答應(yīng)了。

    “你是哪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是A市的電影學(xué)院嗎？”

    車上，耿懷逸溫和地和他打開了話題。

    “不是。”楚宥笑了笑，“我是A大理工科的，走的野路子。”

    耿懷逸隨即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那你還真是有天賦，我聽說你才20歲，對吧？”

    “嗯，還有五個月滿21。”

    “我那個時候還在學(xué)校寫論文呢！”耿懷逸連連嘆息，“現(xiàn)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厲害了，讓我很有危機感啊！”

    “不是所有年輕人都能走到您這個高度的。”楚宥知道他是隨口感慨，自己也就隨口安慰，“高開低走的比比皆是，前輩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真的嗎？你真的這樣想？”耿懷逸偏頭看著他，目光灼灼，“不會覺得我這么多年沒能獲得一個國際影帝很丟人？”

    耿懷逸人品好、作品多、國民度高，唯一令人詬病的大概就是屢次提名國際三大電影節(jié)最佳男主角，卻次次鎩羽而歸了。

    楚宥沉吟了片刻，抬眸望著他，“沒記錯的話，我國最年輕的國際影帝獲得者是陳啟達老師的43歲？”他對著耿懷逸比了一個“8”的手勢，“前輩顯然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耿懷逸又笑了，這次的笑容里顯然多了幾分真心，望著楚宥的目光也隨之波動。轉(zhuǎn)頭看了一會兒窗外，耿懷逸隨后換了話題。

    “說說你的角色吧，你知道你角色的難點在哪嗎？”

    楚宥說了一番自己的見解，耿懷逸安靜地聽著，直到他說完最后一句話才微微點了點頭。

    “不愧是理科生，邏輯清晰，思路明確。”他說，“保持這份對角色的認真和鉆研，相信憑你的天賦一定能走得很遠。”

    “謝謝。”楚宥說。

    “不過這個角色還有一處你沒有看到，我認為是你最大的難點。”耿懷逸抬眸，仔細打量著楚宥的面容，“你長得很好看，這個角色的設(shè)定很容易把你變成花瓶。”

    楚宥沒說話，等他繼續(xù)往下說。

    “我知道你有演技，但有的角色光靠演技也沒有用，因為它本來就是空的。”耿懷逸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把手擱在膝蓋上，“在這個劇本中，被重視的是你控制他人的手法，而非你的心理。所有殺人犯的動機被重視了，但幕后cao作者卻沒有。”

    “你為什么要催眠使他們殺人？你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心理醫(yī)生，用的是科學(xué)的手法。但有時候科學(xué)家和瘋子沒什么區(qū)別，他們會因為所謂的‘科學(xué)研究’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

    “就像你，劇本里沒有交代你和被害人的恩怨情仇，所以基本可以解釋為你為了滿足自己內(nèi)心的某種樂趣或是成就感。這種說好聽了是高深莫測，說難聽了就是花瓶，你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只是劇本需要的一個社會的載體。為什么要設(shè)定讓你長得俊美絕倫？無非是為了給你這個角色再增添一絲魅力。殺人惡魔說起來炫酷，但那是看漫畫的小孩才會癡迷的，當成年人真正開始思考這部電影的內(nèi)核，你就會第一個被忽略掉。”

    耿懷逸伸過手拍了拍楚宥的肩膀，“年輕人好好加油，我很多年沒有接過這種角色了，也幫不了你什么。但一定有解決方法的，至少你的臉一定要讓觀眾記住，對嗎？”

    ***

    半個月后，楚宥正式進組。

    劇組租下了N市一個小鎮(zhèn)作為拍攝基地，實施是封閉式拍攝，拒絕所有探班、應(yīng)援和記者采訪。

    進組的第一天按慣例燒香祈福，又簡單聚了個餐就散了。夜晚，楚宥站在劇組安排的酒店陽臺上望著難得一見星空發(fā)呆。

    劇組選的地方環(huán)境優(yōu)美，遠離塵囂，是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鎮(zhèn)。居住的酒店有些像西式的古堡，最高也只有三層樓，但是很大很漂亮。

    白色的外墻上種滿了暗綠色爬山虎，倚在陽臺上看過去，可以隱約瞧見不遠處的樹林，松濤陣陣。夜風里摻雜著的馥郁花香，是酒店圍墻邊種的薔薇花叢，正值花期，開得茂盛漂亮，和童話里一般。

    楚宥閉上眼感受舒適微涼的夜風，身上的白襯衫被微微吹動，額前的碎發(fā)也亂了，拂在眼睫上癢癢的，很溫柔。

    忽然，他聽到了一聲口哨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但又有些熟悉。

    楚宥在二樓的陽臺上睜開眼，樓下抄著手仰望他的男人頓時映入眼簾。

    高大修長的男人站在夜色里，唯有清冷月光沐浴在其之上，連面部輪廓看不清，卻仿佛披了一身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