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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笑了笑,幫他把醫(yī)囑里面的錯誤改掉。然后說道,好了,你現(xiàn)在去…… 還未說完,顧律銘馬上截下宋一的話,說,我知道,今天3床和6床出院,2、7、9、11、13、14床都需要換藥,還有今早的查房,7床切口愈合不佳,考慮更換外敷藥。12床今日測體重比昨天減輕三公斤,地塞米的用量應該能減少了。19床水腫未消,早上剛出過心電圖。還有7床,他說老說胸悶、有點咳嗽,是不是讓他去拍張片子看看? 宋一大笑著點頭,很是欣慰地說道,好好好,乖徒,這不是挺厲害的嗎。還是我這個老師教得好啊。 顧律銘被乖徒這兩個字很是惡心了一把,但再一想,他卻愣了。宋一雖然說話這么賤兮兮,總把臟活、累活、雜活甩給他,但卻比任何帶教都要用心教他。他現(xiàn)在做的就是所有醫(yī)院剛入職的小醫(yī)生都要親自動手干的東西。跟病人家屬周旋、學會談話的技巧、問病史、書寫并整理病歷、開檢查單、開會診單、寫術前術后報告、甚至從現(xiàn)在就開始學著用外科醫(yī)生的思維來思考。而作為真正的醫(yī)生,永遠不能只關注手術臺上的事。病人能否在手術前繳齊費用?病人家屬是否信任醫(yī)生?病人家屬是否真的明白手術的各項風險?若是手術失敗,家屬是否能理性對待? 做一臺手術,技術方面之外的事要考慮太多了。 顧律銘對宋一的感覺忽然變得復雜起來。 他并未期待在這次實習里學到多少東西,愿意在心外給宋一當牛做馬也不過是斗氣。就連回宿舍狂看書補心臟內外科的知識也不過是為了在宋一提問時能夠對答如流,不讓對方有機會口出嘲諷。 他不是在認真學,而宋一卻是在認真教。 第21章 chapter 宋一開始讓顧律銘跟手術。 二院的心胸外全稱心胸肺血管外科,除了心臟手術,心肺血管相關的外科病患都歸他們接管。換而言之,這個牛逼哄哄的科室并不是天天都在做換瓣膜這種高富帥手術。一些難度不是很高的手術,宋一已經(jīng)是能夠指揮一個手術團隊的主刀。這種時候,顧律銘通常會很受關照地被提點進手術室,在一旁協(xié)助宋一手術。 一開始顧律銘跟上手術臺的時候,是擔當輔助器械護士的工作。 心胸外因為手術器械種類繁多,器械護士有相對專一性。但是顧律銘對器械的認識比普通器械護士還不如,更別說專業(yè)心胸外器械護士了,于是在手術臺上狀況頻出,有時候甚至需要宋一教他拿哪把鉗子。 顧律銘羞愧得恨不能鉆進手術室的地板縫里。這個時候宋一就會對手術臺上的其他同僚道歉,說徒弟沒教好,下手術回去打他屁股。手術室里其他醫(yī)生護士聽他這些戲言,便紛紛笑起來,調戲宋一幾句,氣氛便輕松下來。 他是個很糟糕的實習生,拉不好勾,縫不好切口,找不到臨時出血點,也沒辦法剝出一條好看的搭橋血管。甚至于有時看到病人破損的心臟會感到難以抑制的恐懼,這種病人怎么救得回來了? 外科醫(yī)生是一個需要天賦的職業(yè)。 當那方寸大小的胸窗術野將跳動的心臟暴露出來,那是最美麗,也是最危險的風景。 這是刀尖上的舞蹈,與死神共舞。 顧律銘不知道在手術臺上被訓斥過多少次,從刷手到持刀姿勢再到緊急救助,通通被宋一批評到體無完膚。 宋一罵人的時候是很不客氣的。但他有罵人的資格。他是科里最年輕的博士,他發(fā)過多少SCI,影響因子又多高,他是院長的親傳弟子,這些都不是最直觀的,在手術臺上看不到這些,只能看到,執(zhí)手術刀的宋一是一個讓所有外科醫(yī)生都忍不住嫉妒的天才。 最好的徒弟不是教出來的,而是練出來的。 這句話很明顯開始應證在顧律銘身上。就像他之后再沒有搞錯過器械,穿衣刷手,鋪巾拉鉤,縫合引流看起來都像個樣子了。但他是特別的,沒有哪個實習生能像他一樣每天都上手術臺近距離觀摩高端心臟手術,甚至還有動手的機會。 因為有宋一。 宋一走的路和他是一樣的。心外的醫(yī)生擁有外科醫(yī)生中最長的培養(yǎng)周期,心臟手術普遍高精尖,風險大,要將一個懵懂的手術門外漢培養(yǎng)成能做乙級,甲級心臟手術的正統(tǒng)醫(yī)生,沒有五年到十年的時間,怎么敢讓主刀。 宋一不可能因為害怕能力不足而拒絕上手術臺。 科里醫(yī)生平日里聊天是插科打諢牽出些宋一的黑歷史。宋一的老板是心外權威,所以他經(jīng)常有在大手術里當一助的機會,鬧過很多笑話,被主任罵到哭。別看主任平時寵徒弟寵的厲害,真教訓起來是什么話都罵的出來的。 這樣的宋一也鬧過笑話?顧律銘有點想象不能。 雖然宋一惡劣性格讓顧律銘吃了不少苦頭,但作為醫(yī)生的宋一,在顧律銘心里,這個形象一直都是全知全能的。 顧律銘早就不知不覺承認宋一很厲害,比他要厲害得多。這個傳說中的師兄,并非浪得虛名。他背景驚人,但還是在這座四四方方的白色巨塔里忙得團團轉。他年輕英俊,笑起來時好看得不得了。顧律銘一直覺得宋一去婦產(chǎn)或者兒科都可以混得風生水起,因為生的標致,很得婦女兒童的喜愛。 初聞宋一家世時,顧律銘實在驚奇宋一怎么會來學醫(yī)。不管是從政還是從軍,宋一都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他家背景太大,這已經(jīng)將大部分人甩開在起跑線。他若要當個紈绔那也無可厚非。聽說宋一非常喜歡騎馬,在京郊的馬場里養(yǎng)了好幾匹駿馬。你看這樣多好。讓父母給安排一個清閑的位置,花著一輩子都揮霍不完的錢,父母和兄嫂當遮天蔽日的□□,即便在皇城根作威作福,又有誰敢妄言。玩玩馬,賽賽車,泡泡妞,多輕松,多快活。 哪像現(xiàn)在這樣,夜里值班,躺下沒有二十分鐘就要被呼叫器叫起來。一整夜籠統(tǒng)睡不到幾個小時。而心外的醫(yī)生,并沒有外界想象得那么賺錢。 顧律銘在初次和宋一值夜時就曾經(jīng)想過,以后一定不要在心外干,不然肯定死得早。 他一直對宋一的無限精力感到好奇,宋一是上了發(fā)條的永動機嗎? 后來他隨口問過宋一,這么拼有什么意思,cao賣□□的心,賺賣白菜的錢。 那時候他們湊在值班室吃晚飯,宋一訂的鴨腿飯和牛排飯,鴨腿飯是宋一的,顧律銘吃牛排飯。顧律銘吃飯的時候也不把口罩摘下來,曾被宋一多次偷襲,都被顧律銘死死護住。被宋一埋怨,都說你長得好,干嘛不露臉。難道是在本帥哥的光輝照耀下自慚形穢了?此番言論立即引來顧律銘幾顆白眼。 宋一還沒來得及回答顧律銘的問題,他戴在身上的會診機就響了,這東西響起來就跟地震警報似的,想忽略都難。宋一連忙把盒飯蓋子一蓋,接了會診機。 顧律銘看到宋一從桌子上隨便抽了張紙擦嘴,宋一唇形很好,但唇色淡淡的。如果他能擦點染色的潤唇膏,氣色肯定會更好,顧律銘一度這么想過,還鬼使神差地研究了一段時間口紅色號。 宋一急急忙忙出門,末了還囑咐顧律銘好好在這吃。他說完出門去,又探頭回來,叫顧律銘千萬別偷吃他的鴨rou,他可還記著鴨rou有多少塊。顧律銘撇嘴,宋一做完手術還能記得盒飯里有多少鴨rou才怪了。 顧律銘吃完飯沒回學校宿舍去,他想等宋一回來。雖然宋一很可能會直接進手術室里待到深夜。 顧律銘一直念著宋一還沒回答他的問題。 顧律銘躺在宋一的鋪蓋上,值班室有兩張高低床,四個鋪。宋一霸占了其中一張的下鋪。 顧律銘臉枕著宋一的枕頭,宋一喜歡睡棉花枕,稍微硬一點的草枕就能讓他睡到腦殼疼。顧律銘的頭深陷進枕頭里,他閉了眼睛,原本只是想小瞇一會兒,結果躺著躺著就睡熟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值班室的燈是暗的,空調有點冷,自己身上蓋著條被子。顧律銘當即摸了下自己的臉,口罩還在,松了口氣。他覺得臉有點糙,喉嚨也火燒似的,便出去找水喝。宋一不知道去哪了。 在茶水間找到自己的水杯,顧律銘看了眼掛鐘,原來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了。他喝了幾口水,感覺舒服了很多,又摘了口罩在水龍頭下沖臉,擦干凈后再戴上。 他從茶水間出來,病區(qū)走廊空蕩蕩的。宋一趴在走廊L型辦公臺的一邊,睡著了。 顧律銘看著宋一縮在椅子上的背影,莫名覺得心疼。他想起來今天宋一不用值夜,走過去叫醒他。 宋一揉著眼睛蘇醒,睡眼惺忪,壓在手臂上的那一側臉還印著一塊紅印子。手下壓著幾本病歷本。 啊,小顧你醒啦!我還以為你要睡到明天去。宋一打著哈欠,摸到手邊的病歷本,煩惱地說,看著病歷就給睡著了。 顧律銘說,宋老師你今天不用值班吧,怎么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