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梁舟的心跳頻率接近最高頻,他甚至感覺自己在耳鳴,在黑暗中,他等待著陳池的答案。 一個,他毫無把握的答案。 說出口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輸了,徹徹底底,他的所有偽裝,所有口是心非,在那句話面前,都是拙劣可笑的劣質偽裝。 梁舟他不敢去看陳池的眼睛,但他告訴自己,你應該看,你要看著他的眼睛,得到答案。 于是在陳池琥珀一樣的眼里他看到自己,一個急切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要哭了。 下一秒,陳池的笑聲傳到他的耳里。 陳池先是噗了一聲,之后開始大笑,那句話仿佛戳到他的笑點,他笑得彎了眼,快直不起腰,甚至用手撐住梁舟的肩膀,靠在梁舟身上笑起來。 梁舟眨眨眼睛,陳池的體溫傳到他身上,笑著的時候身體的微微振動他也能感到。 但為什么要笑,是很好笑嗎?那句話是很好笑的意思嗎? 梁舟僵直著身體,支撐著陳池,感覺自己的眼睛發酸,鼻子開始被不知道哪里來的液體塞住,他微微張著嘴呼吸,卻發現氧氣都消失了,那分鐘他的眼前黑掉一瞬,他感到真實的窒息。 “什么嘛,原來你就是要問這個嗎?”陳池終于停住笑聲,他站直了身體,抬手擦掉自己眼角笑出的眼淚。 “怎么哭了?”仿佛這時陳池才注意到在一旁默默哭泣的梁舟。 他抬手幫梁舟擦掉眼淚,湊近梁舟,又問一遍:“怎么哭了?” 眼淚越擦越多,梁舟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哽咽到根本說不出說,他壓抑著自己不要哭,卻越發藏不住抽泣。 陳池干脆幫他把口罩摘下來了,輕輕捧著他的臉,引導他:“吸氣。” 梁舟聽話地張大嘴巴吸氣。 “呼氣。” 梁舟又乖乖聽話。 幾個來回之后,梁舟控制不住的抽噎終于停下來了。 陳池從兜里抽出一張紙,又幫梁舟擦了擦鼻涕。 梁舟眼里還含著一包淚,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陳池,陳池附身下來親他眼睛,他下意識的閉上,眼淚從眼角劃出,陳池伸出舌頭舔掉,又輕輕啄了一下眼角。 梁舟睫毛濕掉一片,不知道是眼淚打濕,還是陳池的唾液。 陳池低聲問:“好了,還哭嗎?” 梁舟眨眨眼睛,退后一步,帶著哭腔說:“你、你不要親我……” “為什么不要,你不喜歡嗎?” 陳池說完這句,就又俯身親下來,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滿足于唇舌的交纏,開始親梁舟的眼睛,耳朵,還有那小小的酒窩。 在舌頭舔上酒窩的時候,梁舟輕輕推了下陳池:“不要、輕一點,輕一點。” 陳池并不放開他,嘴唇還貼在梁舟的嘴角,氣息黏稠:“為什么?” “會、會被看到。” 陳池聽到梁舟說這句,便老老實實撤回來,盯著他看,臉上掛著笑容。 梁舟被看得羞窘:“你…別看……” “為什么不讓看?”陳池用額頭輕輕撞了下梁舟的額頭,“為什么,嗯?” 梁舟感覺自己臉上到處都熱得冒汽,他又開始去推陳池:“讓開……我要去做課間cao,要遲到了!” 陳池輕易地抓住他兩只手腕,指腹摩挲著他手腕上凸起的傷痕:“幫你請假了。” 梁舟瞪大雙眼看著他。 “讓我好好親一下,愛哭鬼。”陳池不理梁舟的反應,上前一步,把他整個人抱在懷里,用自己的吻,用自己的唇安慰著剛剛還失控流淚的人。 他抓著梁舟的手往下伸,梁舟感覺自己摸到了陳池的校服下擺,他想縮回手,陳池卻還在繼續往下。 那兒的溫度燙得他一縮,陳池不再為難他,松開他的手,自己的手卻環住梁舟的腰,拉著他靠向自己,這些梁舟的腰腹也能感覺到不尋常了。 陳池呼出的氣也開始變熱,他毫不猶豫地就把罪名推給梁舟:“哎,小色鬼這種東西還會傳染的嗎?” 梁舟仰頭就要反駁,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才沒有!” 陳池挑挑眉,手直接伸進梁舟校褲里,結結實實摸了一把,梁舟被刺激地大腿夾緊。 他把手抽出來,指尖濕潤,話里帶著笑意,意有所指:“愛哭鬼。” 梁舟被他的一連串動作驚到楞在原地,他的腦暈乎乎的,不會運轉了。 他不知道他和陳池在儲物間力待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分鐘,又或是一個世紀那么久,等他被陳池牽著出來的時候,教室還是沒人,連兩個人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梁舟聽著兩人交疊著的腳步聲,垂著頭,臉又慢慢紅了,連被陳池握在手心的手指都想害羞地蜷縮起來。 陳池牽著他坐回座位,又起身把他身旁的窗戶退開一條縫,漏出一些冷氣進來。 陳池伸手碰了碰梁舟的耳垂:“給你降降溫。” 梁舟覺得自己的溫度又升高了,也許他連手指都開始紅了起來。 但推開的窗縫總是有用的,梁舟感覺自己額角一些碎發跟著那漏出的風來回搖晃著,他很小聲地說:“謝謝。” “嗯。”陳池背靠在后排的桌上,梁舟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以往無論如何,陳池永遠是背脊挺直,坐得儀態良好。現在這樣不讓人覺得他姿勢不雅,反而他神情帶著饜足,動作間都顯露出一股懶勁,梁舟又多看幾眼,覺得這樣的陳池真好看,是其他人從沒見過的帥氣。 陳池察覺梁舟在看他,于是回望過去:“不鬧別扭了?” 梁舟反駁:“我沒有鬧別扭。” 陳池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梁舟的頭頂:“傻乎乎的。” 梁舟往后躲了下,伸手把被陳池弄亂的頭發理好,心里想:明明我比他大兩歲,怎么搞得我像小孩一樣。 那天的陳池沒有給梁舟答案,梁舟卻又開始和他說話,主動給他發信息。 好像陳池已經給出了那個答案,而梁舟也接受了那個答案。 梁舟莫名其妙地又順著陳池的節奏走了,他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不能對陳池生氣,更多的時候想到他便覺得心里酸甜。 他們之間陷入了很奇怪的相處模式。 教室里的課桌間他們是普通的同學,甚至課間聊天梁舟和陸遠說的話都比他和陳池的多。 他們的一切都在暗處,在課桌遮掩下時間極短的手指相勾,特地落在人群后的偶爾打鬧。 教室里的交流少少在手機里就變成幾十頁的聊天記錄,什么都說,聊學習,聊愛好,聊明天降溫記得多穿點,大多數時候是梁舟在說,陳池時不時回上不長不短的一兩句。 連梁舟都覺得稀奇,他也不是個話多的人,怎么對上陳池就能說上一大堆。每晚睡前對著陳池發過的晚安都會嘆氣,想著明天我一定要少說幾句,一定要我先和他晚安,接著重復上一天的,一旦聊天,就會說上很多。 回頭去看,聊得東西大多無聊又瑣碎,到底怎么聊下去的。 梁舟一邊疑惑一邊覺得心底泛起甜意。 就算快到期末,梁舟也會每個周末和陳池一起去陶藝館,他們湊在那間屬于陳池的小小房間里,呼吸間都是泥水味道。 陳池幫他把毛衣挽到胳膊肘上,兩個人低著頭,脖頸交錯,認真地一同做一件作品。梁舟技術已經比第一次來好了很多,雖然拉出來的胚還是不規整,還好歹不會出現當初根本拉不起來的狀況了。 梁舟每次都很認真,他會在前一晚做些功課,希望第二天去的時候能讓陳池看到他的進步。陳池會在旁邊看著,偶爾伸手幫幫他。 等他第一次自己獨立拉胚成功之后,他興奮地抬起頭,額角掛著點汗,燈下照出一些碎光,連著眼睛也有光。 他興奮極了,不顧雙手還是臟的,站起來就跳到陳池懷里,大聲說:“我做出來了!!” 陳池跟著他點頭,輕輕拉開他的手:“好了,這下我衣服也不能要了。” 梁舟這才看到陳池衣服上被他蹭上好多泥,他紅著臉道歉,陳池沒生他的氣,只讓他舉著雙手,乖乖投降,好讓他可以盡情的吻他。 因為梁舟總是會躲,他們已經親過太多次,在教室的儲物間,陶藝館的包房,晚自習放學后無人的學校角落。親了那么多次,梁舟仍然像被第一次親到一樣,總是會在一開始睜大眼睛,等被親舒服了,才會乖乖閉上眼睛,偶爾發出些黏黏糊糊地聲音。 太難伺候了,陳池不止一次這么想。 總是伸出爪子,等自己舒服了,就要推他的肩膀,推他的脖子讓他放開自己,退開之后總會看到他鼻翼微微煽動,眼角有些淚光,像是被欺負得多慘一樣。 陳池看到這幅模樣,總是會不自覺得越來越用力,用力地抱他,用力地吻他。這時候梁舟又會推開他,一本正經地讓他輕一些,有些痛,而且會被家里人看到。 他聽到了總是會笑,心里說他笨,說他傻,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未免也太笨,笨得讓人更想欺負,更想親他。 但陳池不會說出來,他只會把親吻陣地擴大,到梁舟細白的脖子,微微凹陷著的鎖骨。 不止哪一次開始,他親完之后,總是會**,使他覺得疼痛,使他難以忍耐,梁舟也會起反應,兩個人親完總是要虛虛抱在一起緩上許久。 陳池覺得自己忍到現在真是大圣人,再忍下去也許他得去醫院看看自己有什么毛病了。 梁舟又一次和陳池在自家樓下分開,從陶藝館出來,陳池送他回家已經成了慣例,他拿著上個星期自己做好的一個花瓶和陳池說再見,準備回家送給唐宋。 還沒敲門,門內就出來一陣激烈的爭吵。 梁舟有些不舒服地后退兩步,因為以前,他對爭吵總是帶著些反射性的害怕。 他到家里這么多年,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梁修文和唐宋吵架。 門內唐宋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什么?梁修文,你在想什么?我不同意!” 一陣安靜之后,梁舟聽到他梁爸反倒十分冷靜地說:“這種事是你想不同意就能不同意的嗎?唐宋,你冷靜點。” 唐mama的聲音一下帶了泣音,還有些崩潰:“你要我怎么冷靜?!” 再往后的梁舟沒有聽到了,他不知道門內兩人在說什么,但這樣的爭吵讓他覺得害怕與不安,并且他有些莫名的直覺和自己有關。 他抱著那個淡藍的花瓶,輕聲下了樓,找了個書店坐下,心神不寧地翻著書。等到黃昏,唐宋發了短信問他要不要回家來吃飯,梁舟這才回了短信,抱著花瓶回家。 上樓的時候,梁舟聽著自己的腳步聲,這條回家的路他已經走了很多遍,估計沒有燈也不會踩空滑到。 他的家很快就到了,梁舟抬起手,輕輕敲了門。 ※※※※※※※※※※※※※※※※※※※※ 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