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沒有多想，又走了回來，站在男人身邊，“你怎么了，需要幫忙嗎？”

    男人的顫抖戛然而止，他沒有想到在深夜醫院的步梯間還會碰見她，如果說在急診他能用咬牙忍痛向對方表現自己爺們的一面，那這次已經狼狽得無法掩飾。

    他沒有說話，只是拽過圍在脖子上的毛巾狠狠地按壓著眼眶。

    陳墨認識那條毛巾，那是他買水果時隨意擦手的毛巾，也是搬啤酒時用來墊在肩頭減少負擔的毛巾，更是滿臉是血用來覆住傷口的毛巾，此時，這條毛巾被洗的干干凈凈，用來擦淚。

    “怎么這么晚了還在醫院啊？是家人生病了嗎？”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

    “是孩子嗎？”陳墨估算著對方的年齡，猜測道。

    對方搖了搖頭，“我母親。”

    陳墨本想問問病癥，可看著樓梯顯示的層數——5樓，那是腫瘤科的住院部。也許已經不需要多問了。

    “已經……”陳墨斟酌地開口“沒有太好的辦法了是嗎？”

    “醫生說有特效藥，進口的……”，男人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很舊的空藥盒，絕望地撓著自己短茬的頭皮，“她舍不得花錢，說要是再給她治病，她就去死。”

    陳墨拿過藥盒閱讀上面全英文的適應癥，大概了解了對方母親的疾病。“這個藥在不在醫保？”

    “剛進了醫保，本想騙她說不花錢，安心吃藥，可她偷偷跑去問病友，一聽說即使進了醫保一個月也得小兩萬，死活不治了。一說吃藥就絕食，一要來醫院就跳樓……我能掙錢，我能負擔！”男人發狠地砸著自己的腿。

    一個月小2萬的藥費，對任何一個普通家庭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陳墨明白他白天擺攤晚上送酒的原因了。

    她看左右沒人，低聲建議道，“這種藥應該有仿制藥，價格會低很多，你可以問問醫生和病友。”怕他不理解，繼續解釋道：“仿制藥也能保證藥效的，即使不在醫保報銷范圍，但最后的支出也能比現在低一半。”

    “沒有渠道了，據說以前醫生都能幫著聯系，后來根本連提都不讓提，之前幫忙買藥的幾個人也基本都不做了……”

    男人說的情況陳墨相信。前段時間新聞報道了一名病人家屬舉報醫生給他建議價格低廉的仿制藥，甚至連好心幫忙代購的也不放過。醫生的同情固然可以理解，可是從法理來說這些藥在國內并沒有上市，事情鬧大確實有銷售假藥之嫌。

    此事一出，整個醫療系統都關閉了這種“好心。”沒有想到當時看著新聞當吃瓜群眾的自己，真會遇上因為經濟能力放棄治療的人間真實。

    此事她真的沒有能力幫忙，只能換個話題問候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男人低頭看了看胳膊：“沒大事。”

    “你也別大意，你看你這繃帶，是不是有很多天沒換藥了？”

    “太忙了，沒時間去。”男人敷衍道。

    陳墨冷笑，“沒時間換藥，有時間打架？你母親看著你滿臉滿身的傷能放心？”

    已經第二次被她誤會打架了，以男人性子本不想解釋，但實在忍不了女孩教訓自己的樣子：“醫院周邊賣水果的都成氣候了，我一個初來乍到擺散攤的擾了人家財路，要是不對自己發狠，攤也擺不下去……”

    這些事情在白紙一般陳墨眼中就像黑幫電視劇的情節，她一邊氣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警察怎么能不管，一邊又因誤會對方感到特別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也是交淺言深了。

    陳墨突然想起之前他托其他人給自己送的水果，“上次那袋水果我還沒給錢呢”急忙掏出錢包。

    “不用，后來你一直沒來……”男人不知道怎么表達，趕緊擺手，“謝謝你。”

    陳墨懂對方的好意，便也不再推辭，“我們科室的護士醫生還有病人家屬都喜歡去你那買水果呢，”她突然靈機一閃，“誒，以后你能不能來個水果外賣？”

    “水果外買？”男人不解。

    “對啊，你的目標受眾就是我們科室的這些穩定的醫生護士和久住的病人。以后你就在你的水果攤上放一個二維碼，讓大家掃碼加你，需要什么水果可以提前預定、送貨上門。然后每次送貨袋子里都放一個宣傳小卡片，到時候大家一傳十、十傳百，你就不需要再辛苦擺攤啦。”

    “這能行嗎？”男人不太有信心。

    “肯定沒問題，我跟你說只有探望病人的那些冤大頭才去買華而不實的果籃，真正在醫院久待的人對新鮮果品還是挺有需求的，尤其每天跑出去買水果又累又麻煩，你這樣完全打中大家的痛點啦！”

    打什么？痛點？男人沒聽懂，但他捕捉到女孩對每天去買水果的抱怨。“我每天給你送一包。”

    “不是為了我，這真的是個好商機啊，初期還需要擺攤的時候，你也要賣力宣傳可以‘送貨到病房’、‘送貨到科室’，再弄點小傳單，我給相熟的同事發一下，肯定不愁銷路。”

    “我考慮考慮……”  男人靜靜地看著女孩激動地手舞足蹈。

    “你做的好了，工作上了正軌了，阿姨才會安心治病呀。”女孩拍拍男人的肩膀。

    “我回去幫你做個宣傳單，就用醫院的復印機因他百十份，嘿嘿”，女孩耍著小聰明、占著小便宜的樣子，在男人眼里竟然那么活潑生動。

    “來來，加一下微信，我就是你第一個vip客戶啦！”陳墨掃過對方的二維碼，“備注名稱是叫……”

    “我！叫！賀！鵬！”男人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鄭重地再一次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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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18.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