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家人的漢家女子會變成復(fù)仇的黑寡婦，這件事情，賈琦預(yù)料到了。蒙古人將感染了天花的尸首拋進了京師，這件事情，賈琦應(yīng)該預(yù)料到的卻沒有及時想到。

    不，不應(yīng)該說他沒有及時想到，而是他刻意忽略了。

    也就是說，在蒙古人和女直從華北平原上消失之后，京師也別天花肆虐了。

    這是賈琦本該預(yù)料到的，他卻沒有預(yù)料到。

    最后一件，則是賈琦一直在防備，最后還是成了真的：

    伴隨著太上皇和皇帝先后倒下，中原終于失控了。京師的那道讓各路軍伍進京勤王的詔令成了軍閥割據(jù)的□□，而以甄家為首的金陵軍閥并沒有再第一時間北上勤王，而是選擇了南下，包圍滬州府。

    他們想要活捉賈琦。

    而西洋人則趁虛而入，格蘭杰等人就沖到賈琦的面前，表示他們愿意提供幫助，并且這樣對賈琦道：“尊貴的大人，請寬恕我們冒犯，這座城市以及不安全了。我們建議您跟我們一起走，我們的船很快……”

    這些西洋人十分誠懇地邀請賈琦跟他們同行，可賈琦的腦海里面想到的，卻是被綁架勒索最后被殘忍殺害的印加王。

    可惜，這些西洋人的大本營不在這附近，賈琦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能力對這些西洋人做什么。

    賈琦道：“我的朋友們，我很感激你們的好意，但是，很遺憾，我不能走。”

    “大人……”

    “請聽我說，我的朋友，我的國家會發(fā)生動亂，那是因為可怕的病魔襲擊了我的國家。這種疾病就跟你們西方的黑死病一樣，爆發(fā)起來極快，而且無藥可醫(yī)。這是一種死亡率非常高的疾病，幾乎每二十年就要肆虐一次。更糟糕的是，這一次，病魔襲擊的是我國的首都。我的朋友，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你們快走吧。如果你們再不走，你們很可能成為病魔的獵物。”

    聽說是跟黑死病相當(dāng)?shù)牟∧В@些西洋人都呆住了，好幾個都忍不住在胸口畫起了十字。

    其中一個叫做約克姆的船長如此表示：“如果是這樣，大人，您就更加不能呆在這么危險的地方了。”

    賈琦搖了搖頭，道：“這種病癥，小孩子更有可能熬過去，而且生過一次之后就不會再生第二次。我很幸運，小的時候曾經(jīng)感染過一次，也只在身上留下了一個疤痕。但是，我知道，你們西方是沒有這種疾病的。快走吧，如果你們現(xiàn)在不走，你們很可能就走不了了。”

    這幾個西洋人立刻驚慌起來。

    他們幾個交頭接耳，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眼前這個，可是東方的高官，還是個大富豪，如果把這個人騙到手，他們就發(fā)財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衛(wèi)士急匆匆地趕來：“報，大人，對面還是鬧天花了。”

    “什么？滬州府呢？滬州府怎么樣了？”

    那衛(wèi)士道：“大人請放心，您之前讓我們按照坊街給百姓們派藥，就連嬰兒都沒有放過，雖然有百十個人時候發(fā)了兩天燒，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感染天花的跡象。”

    約克姆立刻高聲道：“大人，您不是說，這個疾病無藥可醫(yī)嗎？”

    賈琦道：“是的，一旦感染就無藥可醫(yī)，但是卻可以提早預(yù)防。現(xiàn)在我要去城頭了，請問你們是留在這里，還是回你們的會館？”

    這些西洋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在郎世寧的勸說下離開了。

    等這些人一走，郎世寧就忍不住開口了：“大人，請問，這對面的天花是您的手筆嗎？”

    “神甫似乎已經(jīng)有了猜測？”

    郎世寧高舉著雙手，道：“哦，我仁慈的天主，我來到東方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天花的威力我也十分清楚，可是我從來就不知道，天花也能夠成為武器。”

    賈琦道：“神甫，只要我愿意，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能夠成為武器。大魏有句話，您應(yīng)該聽說過，藥毒不分家。”

    “您承認(rèn)了？”

    郎世寧愕然。

    賈琦道：“只是偶然。我順便再告訴您一聲，在我手下的產(chǎn)業(yè)里為我工作的人，大多都不怕天花，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郎世寧靈光一閃，道：“是那個香薰球！”

    郎世寧想起來，前段日子，賈琦派出的人手，以給百姓義診為名，強制百姓去附近的醫(yī)館檢查身體，而當(dāng)時，就有人拿著一個銅制的香薰球，將其中的粉末噴入這些百姓，包括嬰兒的口鼻之中。

    事后，據(jù)說不少人都開始發(fā)熱，有風(fēng)寒感冒的跡象。

    賈琦深深地看了郎世寧一眼，沒有反駁。

    他道：“走吧，神甫大人，我們應(yīng)該去會會某個人了。”

    甄應(yīng)嘉，自封征東大元帥，在占領(lǐng)了賈琦在滬州府郊外的莊子之后，就十分得意，還把指揮所設(shè)在了這里。

    甄應(yīng)嘉也做著俘虜賈琦、坐享賈琦的財產(chǎn)的美夢。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感染了天花！

    不止甄應(yīng)嘉一個人，就連他的麾下也有許多人都感染了天花。而且這些天花，都是一夜之間爆發(fā)出來的。

    甄應(yīng)嘉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看到賈琦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

    這個賈四郎，林如海的得意弟子，他手里一定握有自己不知道的底牌。

    甄應(yīng)嘉又驚又怒，可是他真的是太虛弱了，虛弱到了根本就無法起身的地步。他虛弱到了，當(dāng)他看到賈琦坐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都以為自己在做夢：“怎，怎么會是你？”

    “甄大人，下官應(yīng)該說是初次見面，還是說好久不見？”

    明面上，賈琦跟甄應(yīng)嘉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面，可賈琦卻知道，林如海生前幾次危機都跟甄應(yīng)嘉有關(guān)。

    “怎，怎么可能？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對，對了，這里是你的產(chǎn)業(yè)，有一兩條你才知道的密道一點都不稀奇。”

    賈琦道：“甄大人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甄應(yīng)嘉道：“你怎么會來這里？你就不怕感染了天花嗎？不，不對，我們兩家是世交，如果你感染過天花，我不會不知道。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人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兒了。”賈琦慢悠悠地道，“大人難道忘記了，我那個岳父在揚州巡鹽御史這個位置上多次險象環(huán)生，都是拜大人所賜嗎？”

    甄應(yīng)嘉瞪大了眼睛，那滿是膿包的臉上滿是震驚：“你，你都知道了？！是了，你是林如海的學(xué)生，又是他親自挑選的女婿，他肯定會告訴你。林如海那只老狐貍，他竟然會把這個告訴你！你那時候才多大？！”

    賈琦道：“甄大人，這就是你與我的岳父最大的不同了。我的岳父可從來沒有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當(dāng)然，我不介意再告訴你一點事情，”

    “什么事情？”

    賈琦低聲道：“就跟當(dāng)初您對我的岳父百般迫害，太上皇和萬歲都沒有什么表示一樣，我跟我的岳父也留了后手。紅薯是一件，而這天花，就是我們給自己留了最后的保命符。如果不是您和您背后的主子玩大了，我也不會拿出這個大殺器。這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東西。”

    不到萬不得已，我根本就不會用！

    這最后一句，賈琦并沒有說出口。

    牛痘和天花，這是賈琦最后的保命手段，賈琦原本并不想用這個。

    曾經(jīng)，賈琦也想過，拿出牛痘讓整個中原都遠(yuǎn)離天花的肆虐，可跟林如海讀書的那幾年，賈琦知道了土地兼并的一系列嚴(yán)重后果，也知道了天花在這個時代是緩和人口壓力的重要方式之一，所以，他選擇了隱瞞。

    林如海也警告過他，除非他站到了沒有人能夠撼動的位置上，否則，天花和牛痘，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所以，賈琦一直沒有把牛痘拿出來。

    之前賈琦給滬州府的百姓避痘用的那個香薰球里面的香粉，除了香料之外，里面還有一樣?xùn)|西，那就是曬干之后再磨成粉的牛痘痘痂。雖然有的人會產(chǎn)生不良反應(yīng)，但是，只要好好的修養(yǎng)兩天就能夠康復(fù)，還會對天花產(chǎn)生免疫力。

    在跟林黛玉結(jié)婚之前，賈琦早就想辦法給全家人身上都撒了那種香粉，也只有賈赦和賈琮父子倆發(fā)燒了兩天。賈赦和賈琮根本就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還以為自己是不小心得了風(fēng)寒，感冒了。

    “你說什么？”

    甄應(yīng)嘉的臉上卻是錯愕。

    他的神情不似作偽。

    賈琦瞇著眼睛，道：“難道我弄錯了？克扣邊關(guān)的軍餉軍械各種補給，變相地給蒙古人和女直打開了國門的，難道不是你的主子嗎？”

    “不是的，三爺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