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這個說法也太敷衍了，唐哲猶豫，宋朔推了他一下，“有我呢。”

    他拿起手機，“那個，小青……我請假了，可以和宋老師證實。”這話唐哲自己說的都有點底氣不足，竹葉青也頓了半晌，但他居然沒多問，點頭應了。

    這頭掛了電話，唐哲也躺不住了，坐了起來一臉忐忑。宋朔也坐了起來，揉了把他的頭發，“看你出息的。”

    唐哲是真慌，但好在宋朔也是真靠譜。十幾分鐘后江哥的電話打來了，唐哲全程屏息，一直到宋朔掛斷電話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宋朔把手機放下，扭頭看了他一眼，抬手在他額頭點了點，“下次不許在我這兒睡了，老老實實回去。”

    唐哲不大樂意，但也知道宋朔說的對。他埋著頭揉被角，“剛剛還親額頭，現在惹了禍就指著訓。”

    宋朔一下笑了，但很快又斂了笑臉，故意兇道：“別鬧，睡覺。”

    宋朔家里，宋朔的大床和宋朔柔軟舒適的被子，甚至宋朔本人都讓唐哲感到愜意，他這一覺睡的無比餮足，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宋朔什么時候起的床，又什么時候給他準備好了早飯，帶上門離開，唐哲一概不知。宋朔也在唐哲一再的親昵中，感覺到對方已經卸了防線，把人收入懷中不過是時間的事情，便把唐哲一個人扔在家里出門上班去了。唐哲早上醒來，發現宋朔連張條子都沒給他留。

    唐哲一個人窩在家里，洗漱完吃完飯，懶懶散散地又爬上了床，裹著宋朔的被子玩兒手機。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宋朔回來，一開門發現屋里沒人，走進臥室，好笑的倚著門框，“你怎么還在床上？”

    唐哲把手機扔下，也不起身，就抱著被子在床上一滾，歪頭看他。宋朔走到床邊，摟著唐哲的腰把人往上一提，唐哲和沒骨頭似的，扒著他整個癱在他身上。宋朔低頭捏了捏唐哲因為埋著頭露出來的后頸，“快起來，你下午還有課。”

    唐哲被宋朔催著下了床，又重新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宋朔怕唐哲再穿著睡衣晃晃蕩蕩地又滾回去癱著去了，督促著唐哲換好衣服出來吃午飯。

    唐哲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宋朔家里窩的不想動窩，連帶著下午去上課都懶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沒點精氣神。三個舍友輪流用詭異的眼神在他身上劃過，唐哲側枕著自己的胳膊，一臉泰然自若。課還是那些課，老師也都還是院里這些個老師，唐哲心心念宋朔說的那個，卻好幾天都沒等到下文。

    唐哲悶悶不樂，真相姍姍來遲。開學第二周周三，WEB程序設計的老師來上課，長頭發大波浪，顯然就是張清婉她們那天說的那位，人確實氣質好，唐哲第一回 見卻怎么看都覺得眼熟，猛地想起來放假前曾經偶遇宋朔在學校里和一個女老師，他福至心靈，當初覺得那個老師眼生沒見過，原來是上學期學校招聘的時候學院里來的新老師。這么說來顯然宋朔是知道WEB老師要教他們的，難怪說是幫忙，新老師入職老人幫帶的。

    學生剛開學閑，老師卻總是開學忙。唐哲以前沒太在意過，如今竟然也想不起來前幾個學期宋朔是不是也忙得和現在似的一整天的見不到個人。唐哲在同學之間的討論中才記起來，這會兒是創新中心的年度招新的時候，宋朔估計忙著出題當考官去了。A大的信工院創新中心久負盛名，多少學生削尖了腦袋也想擠進去，唐哲自然不在列。其實以唐哲的能力要進去也不難，宋朔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唐哲沒有報名，至今還有點負罪感，平時學習對唐哲就格外的要求嚴格。實際上唐哲是天生的愛折騰還懶骨頭，讓他每天去中心打卡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地做項目，他真做不來，因此頭兩次招新宋朔喊他的時候，唐哲都跑路了。唐哲的成績在整個院里不怎么拿的出手，但動手能力，編程代碼做游戲數一數二，不過這個數一數二很低調，除了“宋老的得意門生”這個名號讓他在老師之間有點知名度，其他的，唐哲一不參加比賽，二沒進入創新中心，儼然就站在好學生這個圈子之外，除了親自教過唐哲的老師和唐哲自己的同班同學同學，其他人很難發現唐哲這把好手。

    上學期剛發生過宋朔帶著自己手下的創新中心的好苗子去參加比賽，還拿了一等獎讓宋老樂呵好幾天的事情，唐哲開始動搖了，雖然大三下再入似乎已經晚了。他念叨著在招新點報了名，心想宋朔在中心的話，要他每天都去打卡也不是什么難挨的事情嘛！

    唐大帥啊唐大帥，宋老師如果真的每天都在中心值班的話，你之前是怎么天天和宋老師纏在一起的？再說哪個負責人一天天從頭到尾盯著學生做，道理和真相明明都很明顯，只是唐哲一高興都忘了！當天報名完，第二天就收到通知去筆試，申請進入中心的一般都是大一大二學生，題目也主要面對這批，對唐哲來說沒什么難度。只是從開考到他提前考完交卷出來，都沒瞄到宋朔的一個影子。筆試結果出來的挺迅速，第三周的周二就又短信提醒周六機試，周日面試。唐哲反正課也不太多，他從大一下學期開始跟著宋朔上課，如果宋朔出題會選什么類型的他也大約能猜到，就翻出自己的專業書，開始復習。這陣仗把胖子幾個嚇到了，還以為唐哲有什么大型考試要面對。周六機試比筆試還順利，唐哲對概念性的東西不敏感，但對代碼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考場沒看見宋朔后，他也不抱什么期待了，直接提交代碼，成績當場就出來，第二天準備面試。

    唐哲沖著宋朔去的，卻一連兩場考試沒逮著人，第三天他其實已經有點消極面對了，漫不經心地坐在隔壁教室看著窗外打籃球，等著叫到自己進去。作為一個大三的老前輩，里面面試的考官不是他的學弟學妹就會是他的同班同學或隔壁哪個班的朋友，相比緊張的新人，唐哲的內心毫無起伏甚至還想笑。等待面試的人其實不太多，但每一個進去的時候卻都不短，這個時節天黑的早，唐哲看著天色一點點變黑，從半下午開始晚上，手指開始煩躁的在桌子上輕輕敲打，等輪到唐哲的時候他幾乎要不耐煩了。剛喊完他的名字，他就大步上前，推開教室的門，里面的人好像等待他很久似的，面對他微笑。

    唐哲的腳步一頓，僵在門口。里面第一排坐了四個人，從左到右唐哲都認識，兩個中心的學生負責人一個是自己班上的，另一個是隔壁計算機班的學委，一個項目的學生負責人是電氣班的全院知名學霸，最后一個是老師。

    宋朔敲了敲桌子，“愣著干什么，進來啊！”

    唐哲“哦”了一下，走進來，環顧了一下教室，坐在了四個考官正對面的椅子上。他有點拘謹，兩腿老老實實地合攏，手放在膝蓋上，身體挺得筆直。

    “噗！”對面有人笑了，“唐哲你這么緊張干什么，又不是不認識我們！”

    唐哲抬手摸了摸鼻尖——他不好意思時候的習慣動作。都是熟人，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調侃唐哲，足把唐哲鬧了個大紅臉。宋朔也不說話，就悶頭聽著幾個學生聊的一個勁兒的笑，好半天才敲了敲桌子，“別聊了，干正事兒，外面還有人等著呢。”

    唐哲瞥了宋朔一眼，心里哼哼，都讓人笑完了，現在說個屁啊！

    考官給唐哲出了一道題，唐哲剛聽到題就知道是宋朔出的，宋朔喜歡出那種基礎的知識點，但問題又很刁鉆，總要你分析想半天，才會恍然大悟。做題其實不怕出難點題，就怕那種大家都忽視又想不到的點上，每次考完試了一看答案就恨不得捶胸頓足沖回考場，另一方面又恨死這出題的老師了，宋朔在出卷子拉學生仇恨方面獲得的成就，估計半個學院的老師都比不上，估計面試一直這么慢的原因都是之前的學生在現場題這兒耗著了。但唐哲是誰啊，宋朔現在拿來考申請學生的那點習慣和手段都是他對唐哲嚴加教導的時候已經玩兒完了的，唐哲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組織好答案。

    對面兒聽了點頭，“要我說唐哲你都用不著來又是筆試又是機試、面試的，你要真想來直接說一聲，反正你參加考試這點題也難不住你。”說話的人扭頭看了看其它幾位，“那唐哲就過了吧。”

    幾個人正要劃勾，宋朔出聲了，“我反對，這個再議。先去叫下一個。”

    第34章 八點十分

    唐哲愣了，幾個學生也都愣了。他們剛才沒問宋朔是都知道宋朔喜歡唐哲，萬萬沒想到宋朔會反對唐哲進入創新中心。

    宋朔也沒多解釋，沖唐哲點了點頭，又用下巴點了點門口，意思不言而喻。唐哲抿了抿嘴，板著臉站了起來往門口走，臨出門宋朔卻喊住了他，“唐哲！”

    唐哲回頭，宋朔還對他說，“去隔壁教室等我。”這是要給個交代的意思，唐哲心里明白，但完全不能驅散他心中的怒氣。你讓老子來就來，滾就滾，還要隔壁候著你，憑什么啊！

    唐哲沒說話，黑著臉出了門，他心情不佳自然也不會聽宋朔的話，直接就出了教學樓，在外面的小花園轉圈，純當散心了。這會兒天還沒暖和起來，大晚上在外面晃蕩的渾身涼冰冰的，興許是外面的溫度讓唐哲冷靜了下來，他火氣消了大半，想想宋朔說反對肯定是真的有想法，這人雖然平時喜歡逗逗他，但在正事兒上一向嚴謹的很。他搓了搓凍得發涼的手，轉身又回去了。

    之前的準備室已經沒人了，就面試的那個教室還亮著燈，唐哲湊過去透過窗戶往里看，只見四個人圍在一起在紙上勾勾畫畫，估計是決定人選呢。唐哲退了回去，在隔壁的空教室等人。他連燈都懶得開，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玩兒手機，刷了刷微博沒找到什么有意思的，就收了手機看著黑板發呆，一會兒覺得無聊透了就又趴在桌子上，趴的胳膊麻了又坐起來，反反復復，宋朔那頭還沒處理完，唐哲就快等不下去了。

    他索性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把頭探出去，從兜里摸出根煙點了。唐哲雖然是沒什么煙癮，但也和多數人一樣煩起來了就喜歡叼著一兩根，恰好最近讓他煩的事情又比較多。

    外面的路燈光線昏黃，涼風吹的樹枝亂顫，樹影在地上來回擺動，一切都看起來影影綽綽的。唐哲叼著煙瞇著眼睛，閑得無聊看著外面數著好半天才路過的一兩個人影。風向一轉，一股風吹過來，唐哲的煙頭一下被吹的猛地發紅，他感覺自己的臉很涼，身上也被這下吹的犯冷，但他懶得動，就杵著窗棱，一口一口的抽煙。

    唐哲一個粗神經，一年到頭難得有什么深思的時刻，這會兒看著煙氣被風吹散一時居然有點感慨的感覺。他正傷感著，突然聽見宋朔的聲音，“怎么不開燈？”

    緊接著腦袋頂上的燈也亮了。唐哲一回頭，被燈閃的眼睛睜不開，趕緊拿手擋著，宋朔一怔，把燈立刻又關上了。

    他走到唐哲身邊，“一個人黑燈瞎火的思考什么人生呢？”唐哲難受地眨了眨眼睛，剛剛那么被閃了一下，還沒看清宋朔的樣子，就感覺宋朔抬了下手，然后他嘴里的煙被拿走了。

    唐哲揉了把眼睛，借著外面那點昏暗的光看見宋朔叼著那支煙也往窗外看。唐哲第一次看見宋朔抽煙，宋朔的眼鏡被窗外映著有點反光，他面無表情，一只手按著床邊，另一只手夾著煙吸了一口。一口氣吸進來宋朔也不急著吐，他微微揚了揚下巴輕緩地吐出，整個頸部曲線被拉伸，微弱的光線順著他的下巴，越過凸起的喉結，滑進衣領里，唐哲喉間猛地發緊了一下。宋朔不知道唐哲對著外面看什么呢，他也看了一圈，什么有意思的也沒發現，便把頭縮回來，對唐哲一笑，“你想在這兒聊？”

    唐哲這才想起來宋朔要他留下的原因，“隨便啊，你要說很多？”

    宋朔直起身，關上窗戶，“那就旁邊坐著去吧，窗口太涼了，小心感冒。”他說完率先往回走，滅了煙頭扔進垃圾桶里才坐到了一邊。

    唐哲默默地跟過去，站在旁邊有點猶豫。這會兒倆人在教室呢，唐哲不由自主地就代入了兩個人的身份，宋朔是老師，他是學生，并肩排排坐也太奇怪了吧。

    見他半天站著不動，宋朔問：“不坐？”

    唐哲“啊”了下，“我站會兒就行了。”

    宋朔點頭，“那也行，你就站著吧。”

    唐哲正靠著講臺，宋朔坐在他面前第一排的座位上，右手支著臉微微歪著身子。這真是見了鬼了，平時唐哲上課就喜歡這么斜歪著，唐哲站在上面看著宋朔歪著頭學生似的看著他，心里覺得這下畫面比剛才還奇怪了。

    宋朔腦子里沒唐哲那么能跑火車，他想了想坐正身體問道：“我不讓你進中心你有什么想法嗎？”

    宋朔開始說正事兒了，唐哲也就也跟著老實下來，他抿了下嘴，“沒什么想法……”

    宋朔看著他笑，“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沒想法。”

    想法當然有，但唐哲說不出口，他能告訴宋朔自己是因為他才想進中心的嗎，現在宋朔不讓他進，這簡直都不是打臉了，幾乎是脫了他的褲子抽蛋玩兒呢！

    宋朔等了一會兒，換了一個方式，“那你和我說說為什么想進中心？”

    這比想法還難說出口呢，唐哲憋得臉都要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