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回曲靖府城。

    “沒想到黃萬福雖然奴隸出身，但在這百越村寨里，還挺能服人的。”姜世云泡了腳，一邊用巾子擦著，一邊感嘆感。

    服人……，你讓他放下手中沾血的彎刀，看他能不能服人？

    不過，百越原本的奴隸和貧民確實也挺信服他的。

    “他既然能服人，明天便讓他帶人在這里留守，我們先回去，將奏折遞上去，等朝廷答復(fù)后，再行下一步。”

    林方旭說著，給姜世云遞過去一杯紅棗茶，讓他暖著手。

    姜世云對這甜不拉幾的茶水滿是嫌棄，但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小口，捧著窩在軟墊里。

    “府尊大人，儂蚺吵著要見您。”黃阿力扣著門扉，低聲稟告道。

    “要過去嗎？”

    “我大約能猜到他想說什么，不過……，還是去吧，我看看他還能說出什么來。”

    儂南的土府里有地牢，農(nóng)蚺就被關(guān)在里面，林方旭來時，他還有些故作淡定，大約是覺得自己還有籌碼。

    “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儂謀？就算在下弒父，那也是百越人內(nèi)部的事吧，林大人不覺得自己越俎代庖了？”

    農(nóng)蚺認為自己說得沒錯，云貴的夷族實行土司制，以土官治理土民，這本就是朝廷準了的事情。

    林方旭若是真要殺他，那便是多管閑事，莫說百越人不同意，便是其它部族也是會反對的。

    “壽宴上投毒，儂大郎這么不講究的人，現(xiàn)在是要跟我講規(guī)矩了？”

    見儂蚺臉色不好看，林方旭又狀似安慰道：“放心好了，雖然儂大郎給本尊下劇毒，本尊卻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不會要你命的。”

    到底是高看了他，還以為會說些什么了不得的話。

    林方旭覺得自己白來了一趟，有些興致缺缺。

    儂蚺見他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才急急道：“林大人費這么多心里算計在下，不就是覺得百越人勢大又不服管教嗎？”

    費心算計你……？！呵，你真看得起自己呢！

    林方旭心里好笑，面上卻不顯，只是平淡道：“繼續(xù)說。”

    “阿父已死，儂家嫡支也只剩在下，旁支里不管最后誰當了土司，對大人也沒多少益處。大人不若就助在下得了這土府，在下保證今后都以大人為尊，約束百越人遵紀守法，絕不再胡作非為。”

    見林方旭面色平靜，沒有給一句答復(fù)，儂蚺又咬牙道：“大人若是同意，儂蚺每年再敬獻萬兩白銀給大人。”

    百越族地界里，有一不大不小的銀礦，每年產(chǎn)出是幾萬兩，都歸土府所有。

    漢人的大官好面子，愛政績，同樣貪財。

    儂蚺認為，自己方才一番話，是能打動林方旭的，誰當土司不是當呢，何況林方旭如今也算是握著自己的把柄，這樣的人，用起來才放心，不是么。

    林方旭若真的只是想換個聽話的土司，儂蚺的建議其實很不錯的，可問題是，他不是這么打算的啊！換個土司哪用得著費這么大力氣呢。

    當然他也不是那么貪財，畢竟他大哥這兩年賣了金絲茶，給他補貼了不少。

    對于

    儂蚺自以為聰明的建議，林方旭不予表態(tài)，只敷衍說自己會考慮考慮，便離開了。

    曲靖到京城，自然是沒有水路可走的，路上又翻山又越嶺，林方旭的奏折送到京城時，已經(jīng)是十月底了。

    說起來，林方旭能不通過云南布政使，直接往京城遞奏折，也是皇帝給的特權(quán)，為此可是羨慕壞了一幫子文臣武將，……林六首圣眷正濃啊！

    林方旭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奏折有兩本，一前一后，一薄一厚。

    將近年關(guān)，朝廷六部、文淵閣、都督府的大佬們都在忙著給今年的大小麻煩事收尾，比如戶部銀糧的結(jié)算，禮部新舉人的統(tǒng)計錄名等。

    實在收不了尾的，比如說楊嚴第三次被參之事，今年估計是吵不出結(jié)果了，只希望能穩(wěn)住，過個安穩(wěn)年，明年再繼續(xù)吵。

    看著皇帝命人拿出兩封奏折時，參加早朝的官員，面上不顯，心里其實已經(jīng)開始罵娘了。

    誰呢？誰這么不懂事呢！……沒事找事的！

    “孔舍人，你將林東升這兩本奏折念一念吧。”皇帝開口道。

    眾人：“……”怎么又是他！

    “百越人儂蚺，弒父殺親，……儂姓嫡親，死傷殆盡，大土司儂南身中劇毒，知命不久矣，委托臣代為上書……言其子德行有虧，性情殘暴，……恐族人朝不保夕，懇求朝廷代為照管。”

    “云貴土司制度，由唐宋時羈縻州縣制發(fā)展而來，時至今日，土司對內(nèi)殘暴苛刻，對朝廷叛服不常，sao擾周邊村莊，土司部落之間也爭斗摩擦不斷……臣以為，應(yīng)改土司制為流官制，廢除土司頭目，改為朝廷中央派任流官。……并在改土歸流地區(qū)清查戶數(shù)，丈量土地，征收賦稅，建城池，設(shè)官學(xué)，教化夷族百姓；同時廢除原來土司的賦役制度，與大魏其它地方一樣，按地畝征稅。”

    林方旭兩封奏折，是有密切聯(lián)系的，前一封是后一封的引子，后一封是前一封的解決方法。

    前一封里，儂南說自己沒養(yǎng)好兒子，臨死前委托林方旭，給朝廷帶話，請求大魏朝廷，接管百越族人，不能落到他那逆子手里。

    后一封里，針對儂南的請求，以及分析了土司制度的弊端，林方旭提出改土歸流的策略，以及后續(xù)cao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