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神草
“生命之道,充斥一切!” 少年一聲低吼,他的背后出現茫茫異象,天高地遠,荒漠縱橫,一輪孤月懸掛在白晝之上,甚是無理,然而仙人知道,天界中時空紛雜,的確可能見到白晝懸月的景象。 荒漠上忽然出現一抹綠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直漫到這處虛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會真殿變成無盡的原野。 無盡的綠芒清澈流淌,如月下沉靜的河流,這一切的源頭好像就是少年的本身。 由這股清麗的綠意,帶出詭譎而靈動的古老氣息,彌漫開來,一時間,眾仙仿佛都聞到了青草的味道。 茫茫無形的劍氣,被純陽仙君硬是凝成了有形的劍芒,密不可分,成為粗大的光束,如天河一般洶涌澎湃。誰都不會意外,下一刻,草鞋少年的“青草大道”就會被無敵劍勢徹底絞殺。 然而那些無盡的綠色仿佛少年的護身符,他好像又化作了彩蝶,逆著劍風,悠然飛舞。 不,他已經和綠色融合為一,要比那些彩蝶還要翩然無跡,化作了一抹清風。 任你劍光縱橫,空間自有通途,給我一點陽光,我便燦爛,給我一點漏洞,我就野蠻生長。 大道無限,空間無限。 好似抽刀斷水,水更流。 他游走在劍氣與虛空接觸的剎那間,劍不動,亦不動,劍氣斬破虛空的時候,自會有新的時空被開辟出來。 你斬的完嗎? 寶劍不斬魔,何必殺清風? 在他的計算中,一切了了分明,甚至劍光下一刻才能達到的地方,他已經知道會出現怎樣的空間割裂情形。 純陽仙人道心通明,無上的劍意將周天綠色斬成了無數碎塊,劍光所到之處,隱隱有雷電之聲,伴隨著青草焦糊的味道,虛空被寸寸割裂,無盡的虛空真靈為了躲避劍光,都以最快的速度逃逸,頓時五光十色,虛空紊亂。 最后,一無所剩的“真空”里面,才緩緩流淌出原本的空氣味道。 純陽的劍術就是這么霸道凌厲,可以斬碎虛天。 饒是如此,當劍勢越過巔峰,劍光稍縱即逝,這處空間裂縫便重新被新生的綠意抹平。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只要有一點空間,一點點土壤,草兒就能乘隙發芽,少年的道仿佛如此,你不能給他一點點的空間,一點點的縫隙。 純陽仙人身形筆直,黑發如云,一絲不亂,挽成簡潔的道髻,風流儒雅,儀態萬方,明明身處激烈的斗法,卻好似閑庭信步,游刃有余。 他目光空靈深遠,仿佛能夠洞穿一切天地玄機,他置身事外,雙手十指變幻靈動,打出一連串的手印道訣,仿佛在連通天地之道。 他的一身修為隱隱然已經臻至巔峰,頭上青氣盤旋,隱隱成龍形,又有白金光芒從海底輪脈直沖頭頂,破百會而出,在頭上結成一個蓮花圓環,九朵白蓮花圍繞,每一朵花上面又有勾連天地大道的一束仙光,照徹九霄。 以心御劍!心多高,天多高,劍意多高。 一心御萬劍!萬劍自沖霄! 劍氣變幻,從巨大的筆直劍束化作一個耀眼的劍圓,可以吞納一切,好似有萬千巨龍在宇宙中翻飛,猶如風雷激蕩,橫掃洪荒。 這種氣勢,就是諸天也要顫抖,大岳也要轟塌。一霎那間,眾仙甚至懷疑,就是大金仙進入其間,不死也要脫層皮。 雄渾壯闊的劍氣引發了天地共鳴,有洪荒久遠般的大道綸音自虛空響起。 浩渺的天音,襯得劍罡更加凌厲,威猛無匹。 草鞋少年,哇哇亂叫,似乎感覺到絕大的壓力,“好厲害呀好厲害!我脫,我脫!” 他故態復萌,身形扭動,動作極其猥瑣,似乎慌不擇路,恰恰跳進了無邊的劍氣風暴! 然而,眾仙下意識里預料到的慘嚎沒有發生,也不見血花四濺的慘狀。 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法術,眾仙只覺劍光中隱約透出些許碧綠光芒,在那滔天劍氣中起起伏伏,幾乎微不可察,仿佛咆哮的汪洋仙海中,在巨浪里面一艘沉浮不定的小舟。 雖然風雨飄搖,碧綠的光芒竟撐了下來,無盡的劍意縱橫,翻翻滾滾,直撞到劍幕之上, 那碧綠光芒猶自不滅,也不知道里面斗了多少回合。 “錚!”宏大的劍威終于達到了最巔峰。 一聲劍鳴,好似萬千仙劍同時發出的一聲劍鳴,震得仙殿都搖了一搖,這可是大帝、諸仙俱在的會真殿啊。 “嗖、嗖、嗖”! 似有草屑翻飛,伴著強烈的焦糊氣味,從那團劍光風暴中潰散出來,碧綠的光華似乎暗淡到了極點。 “轟”!一聲巨響,仿佛隕星墜落大地。 倏忽之間,虛空藏中的一切波動震蕩戛然而止。 出乎所有仙人的預料,劍光消散于無形,驚天動地的劍氣終于停歇,原來竟是純陽仙君撐不住了。 純陽仙人胸口起伏不定,額上又清晰可見的汗珠,落在仙殿上面,化作純潔的玉精。 他僅憑一口仙氣,便要斬滅頑敵,現在才發覺有些托大,誰能想到這少年竟能消耗這么久。 純陽仙君幾乎一口氣逆轉經脈,傷及肺腑。 原來純陽仙人明里施展劍仙霹靂手段,實則暗藏詭譎殺機,在劍光中藏進了洞天時空逆流之法,眾人看似只過了十數息,實則在那無量無數的劍光世界里,已經過去了數百年! 等于這一口氣,撐過了數百年時光,饒是仙君以有心算無心,早有預備,也是疲累了,此時如何不讓他氣息不濟? 純陽仙君暗想,這人真的厲害,猝然之下,毫無準備,入了我的時間陷阱,竟能接下這么多磅礴劍氣,猶自氣息不亂,換作別人,恐怕早就敗了。 那少年人踉蹌脫出圈外,發絲亂飛,亦有些狼狽,手里拿著一雙草鞋,上面的綠葉幾乎掉光了,落了一地。 他脫的是草鞋,那是他的寶貝。 純陽仙君的劍道與眾不同,走的是至陽至剛一路,術法上卻講究劍出偏鋒,無一絲一毫陰柔和合,偏偏越是如此,他的劍道越是光明璀璨,殺力強悍霸道。 少年的芒鞋乃是罕見神草編成,堪比頂級法寶,居然被那森然劍氣斬了個七七八八。 眾仙睜大仙眼,都是驚奇無比,哦,居然以草鞋對抗金仙境的純陽仙人,居然毫發無損? 這是什么鞋?神鞋么?! 那些圍來的天將和仙人一時無措。 青蓮帝君若有所思,呢喃自語道:荒古年代有大木通天徹地,是為“建木”,其上有藤,藤上有葉,其下有苗草,皆神異非凡,不在五行中,金石水火不能傷。。。莫非便是?” 少年距離神王比剛才遠了些,神王鴻辰心中疑惑,這廝越看越有些眼熟,會是誰呢,莫非真是舊相識? 正猶疑中,唐璜忽然大喝一聲:“小子看打!” 他看出少年亦有些疲憊,正在暗中調息,是個絕佳難得的機會。 是金子就要發光,哪怕是石頭變得。 不乘這個時候露頭,萬年劫云之苦不是白吃了嗎? 會真殿上空出現了一片厚厚的黃云,渾濁不堪,一如唐璜身上腌臜襤褸的衣裳,看著令人皺眉。 然而這道神秘的氣息,沒有幾位仙人識得,正是被鴻辰識破本來的“混沌氣”。 “迷心忘本,變!”唐璜一聲輕喝,嘴角輕笑,一副欠抽的表情。 這是唐璜的本命仙術之一,之前曾經迷住了許多仙人的心智,若不是被警幻仙子生生打斷,恐怕那些仙人現在還在挺尸哩。 他自小頑劣,最愛惡搞,什么書都看,不但仙界典籍,還有三千仙城百姓坊間之書,無不涉獵,他那時候并不知道有些書是從魔界傳過來的。 被他刻意尋找,東拼西湊了一門迷人心智的功法,每每整人都有奇效。 這個本來不干“混沌氣”的事,但是如今他一身仙元被混沌氣徹底融合,令這種有些邪僻的法門居然威力大增,而且雖然脫離了劫云和死亡星系,他仍舊能夠感受到,體內的“混沌氣”每時每分都在悄悄壯大,好似自有生命。 這怎不令他興奮,躍躍欲試。 一股宏大的、斑駁不純的意象出現在虛空中,眾仙仿佛瞬間回到了天地未分的那一刻,時間凝固不前,或者說壓根就感受不到所謂的時光流淌,一切都定格在那種陰森詭譎的氣氛中。 周天的概念好似不存在,完全顛覆了眾仙對于宇宙十方的認識,眾仙猶如置身一個蒼涼大荒的世界。 到處是殘破的荒土,沒有一座完整的山,沒有一點生的痕跡。 有巨大而腐朽的骨骼肢體,在焦灼的碎石瓦當中露出一截,殘破的云層似乎隨時就要從空中墜落下來,渾渾噩噩、色澤胡亂的虛空,仿佛是最最蹩腳的涂鴉,假的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過。 生命的氣息或許有過,但已遠逝,眾仙心知這只是幻像,仍舊擺脫不了這種情境帶給神識的巨大沖擊,甚至,有仙人覺得明明聞到了那種荒古的味道,死亡的味道,寂滅的味道,還有似乎正在孕育著的邪惡的味道。 “哇!”有仙人嘔吐,五臟翻江倒海! 虧得這個動靜一鬧,攪動虛空氣機,將許多仙人生生帶出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