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四兇獸蹲在眾人身后,連蒙帶猜欣賞了一場疑似臨終托付的戲碼,見眾人齊刷刷回望過來,下意識就要拒絕。 “看什么看,有危險別找我!”饕餮嚷嚷道。 梼杌補刀:“讓妖皇老兒下臺,我們才考慮幫忙。” 米慶慶與兇獸最熟悉,嘗試跟他們講道理:“那個位置在靈中心很高的山脊上,若是步行前往,要耗費很多時間,擔心來不及,希望能有會飛的兇獸送一送。” 混沌相對理智一些,銀霧振動,好聽的嗓音蕩開陣陣漣漪:“為什么讓兇獸送,四方將軍不能送嗎?” 青龍眼刀一橫:“我們若是能送,怎會叫你?” “為何不能送?”混沌咄咄相逼,一副壓根不信的樣子。 “我等身為四方將軍,首要職責是穩定四方界緣,如今天之將傾,更是要全力以赴加固妖界,無暇分心。”青龍言下之意,四神獸竟是要以身入陣,用□□硬扛空間撕裂之力。 聽起來就很痛。 梼杌齜著牙,別扭地表達了一下關心:“你們……扛得住嗎?” “扛不住也要扛,”白虎與朱雀上前,站在青龍身側,如出一轍的剛毅神情頓時把驚疑不定的四兇獸比下去了,“不然換你們來?” “想得美,”梼杌甩著尾鞭連忙后退,生怕妖皇一個昏頭下令讓他頂上就麻煩了,出生入死的事情讓四方將軍去做就好,他們四兇獸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大義、犧牲。 說話間,玄武擺好起手式,示意準備妥當,該入陣了。 只見四神獸身軀齊齊一震,衣衫獵獵飄揚,妖力澎湃而出,竟都現了原形。 五十年,兩界分離五十年,四神獸再也沒有現過原形,任何場合下都以人形露面。妖眾對此曾議論紛紛,認為這是在特意突出超凡的地位,與野獸們拉開層次,端架子呢。 原來大家都想錯了。 他們不露原形是因為…… 霧起,云騰,一條威風凜凜的青色巨龍飛在上空,須如虬根,爪似神兵,龍尾一掃,以摧枯拉朽之勢破空劃過,霹靂般的音爆聲不絕于耳。 本該霸氣十足的身軀,卻顯得有點滑稽。 “鱗片呢?”包丁揉著眼睛,不敢置信:“這光溜溜蛇一樣的貨,是青龍?他的鱗片怎么全沒了?” “你們看玄武大人,”程娘也被眼前所見驚呆了,大聲嚷嚷道:“他的重甲龜殼沒有了!” 白虎勃發的四肢依舊健壯有力,身后的尾巴卻齊根而斷,一動起來便跌跌撞撞失去平衡。 朱雀憑借著強大的妖力懸浮在空中,而不是靠翅膀,因為——她沒有翅膀了。 全場妖族屏息靜氣,呆呆仰望著,廣受尊敬的神獸將軍們統統變成了殘缺之軀! 青龍無鱗,朱雀無翅,喪失掉各自的司木、司火能力。 玄武缺甲,白虎斷尾,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防御和攻擊能力。 誰能將四方將軍打成這樣? 四兇獸對視了一眼,覺得哪怕他們與四神獸群毆個三天三夜也不會有這樣慘重的結果,也不記得什么時候下過如此重的手。 論實力,如果不是四兇獸,那么只能是…… 饕餮湊近妖皇,不帶腦子地問:“你打的?” 妖皇眼中噙滿熱淚,嘩啦啦扇動書頁為愛將們鼓勁兒,一巴掌將饕餮拍飛,幾行金色大字呈現在封面,通過云霧散射,將字體清晰地投放到夜幕中,讓全場每一只妖都看得清清楚楚。 當初兩界分離時能量不足,出了岔子,妖界瀕臨破碎。眾妖只知道天道動了惻隱之心,出手穩固空間,才給了妖族一條活路。 可是沒有妖想過,天道為什么動惻隱之心呢? 當時的情況與現在非常相似,空間裂紋越擴越大,妖皇無力阻止,關鍵時刻青龍等四神獸挺身而出,親手將自己最強的力量斬下,投入陣中,為妖界贏得片刻喘息。天道被這一幕所打動,覺得原來妖族也有偉大的犧牲精神,方才出手。 這條活路其實是四方將軍掙來的。 “天道啟示,下不為例,如果再出現妖界崩潰的局面,只能靠我們自己。”妖皇通過封面‘說’道,一個個鮮艷的大字幾乎刺瞎了眾妖的眼睛,將血淋淋的事實揭開:“四位愛卿已折無可折,此次打算以身入陣,拼死再撐一撐,無論成功與否,請諸位永遠記得他們的犧牲!” 一只小妖吸了吸鼻子,發出一聲微弱的啜泣。 正是被白虎拍過嗝的某個崽子。 原來,我們在草地上、山林中、溪流里撒歡打滾的時候,四方將軍骨rou寸寸斷裂,為我們撐起了一片天,從來不說。 我們還曾嘲笑將軍們是在端架子,裝高貴。 殊不知人形之下,藏著如此驚心動魄的功勛與傷疤! 第一聲啜泣響起,如同拉閘泄洪的警報,瞬間接二連三的哭聲爆發出來,漸漸響成一片,不少妖眾無力撐起身子,就著趴伏的姿勢不停以頭點地,磕頭拜謝將軍們大恩。 妖皇也淚眼朦朧,轉朝遙仙催道:“快去吧,莫要辜負了將軍們的犧牲。” 辦公室眾人抹去眼淚,明白自己有更重要的責任在身,不敢耽擱,將目光投向四兇獸。 “窮奇……”米慶慶站了出來,他與四兇獸關系最好,此刻誠摯地懇求道:“……幫我。” 窮奇半轉身,露出背上藍光盈盈的大片毒刺,表示愛莫能助。 他是天生的兇獸,渾身上下無處不尖利,遍布劇毒,誰要是被他馱一馱,眨眼就能嗝屁。 米慶慶倒也明白窮奇并不適合此項任務,他寄期望于窮奇能幫忙說服另外三只兇獸。 饕餮最是無腦,直白地拒絕:“老早就放過話了,老子的背只有認定的雌獸才能騎。” 梼杌也點頭搭腔:“不錯,咱們四個一起放的話,窮奇你也有份。” 混沌冷漠地補充道:“我不想娶他們,背不能馱,用爪子拎行不?” 眾人盯著兇獸們斬金斷鐵、觸之沒命的利爪,細看之下發現竟然掌中還生有多處倒刺,有三叉、內卷、菱刃、鋸齒,花式多種多樣,絕對讓人死狀不帶重復。 遙仙見事不可為,也沒有多余時間與兇獸們慢慢磨,毅然決定:“步行吧。” 他與血煞腳程倒是快,可米慶慶、程娘兩個弱雞最拖后腿,能不能走完全程都難說,包丁和易氏兄弟雖稍強壯一些,但也快不起來。 頭上四神獸已經入了陣,光影變幻中的身軀在劇烈抽搐、顫抖,想必極痛,卻一聲未吭。 走吧,必須要做的事,哪怕前途渺茫,也要全力以赴。 “來不及啊!”妖皇又開始閃爍刺眼金光,萬分焦急:“等你們走到通道面前,空間破碎太過,也傳送不出去了啊!” 仿佛在印證他的話,天空中咔咔嚓嚓一陣震蕩,裂紋又往外蔓延了幾分。 米慶慶捏緊拳頭,咬牙吼道:“不試試怎么知道?!我今天哪怕把腳跑斷了,爬也要爬到通道面前!” 遙仙按住他的肩膀,彎下腰不由分說將他扛起,血煞也同時將程娘背在了背上,抬腳就要起縱。 窮奇攔在了路中央。 “不幫忙就滾開!”米慶慶臉紅脖子粗地朝他吼道,徹底失了風度。 窮奇伸爪朝慶慶后頸襲來,撫上自己贈予他的黑鱗,低聲道:“我欠你的,今天還。” 說罷,前爪化為巨大鋒銳的骨刃,電光火石間往自己背后猛力一劃! 背部引以為傲的毒刺群齊根而斷,叮叮當當散落在地,鮮血如瀑飛濺。 窮奇痛得渾身發顫,四爪死死掐入土中,向米慶慶俯下身:“上來,我馱你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