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外，空氣格外緊張。

    厲承驍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目光有些呆滯。

    他的思維，仿佛還停留在不久之前，顧清歡像一只出籠的小鳥一樣，往會所門外飛奔而去。

    那一刻，她是很高興的，小臉上還洋溢著笑意，為自己即將沖出樊籠而高興，根本不顧及樊籠外面到底有什么在等著她。

    她把他當成一個惡鬼，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在她看來，只要能離開他，哪怕是上天入地，她也在所不惜。

    卡車那么大，行駛速度那么快，仿佛就只是輕輕一撞，她的身子便像一片葉子一樣，騰空飛了起來，然后重重落到地上，白裙上沾滿了鮮血，連臉上都是血污。

    那樣狼狽，那樣觸目驚心，她的嘴角卻還帶著一絲笑，仿佛終于得到了解脫。

    對她來講，死就是解脫！

    不知道過了多久，急救室門上的燈滅了，人也被推了出來，往icu里面送過去。

    厲承驍霍的站起身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她靜靜躺在那里，閉著眼睛——就像是無數個早晨，他先她一步醒過來時，看到的她躺在他身邊的樣子。

    只是此時，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甚至連嘴唇都是毫無生機的灰白色，讓厲承驍莫名有了種錯覺，覺得她真的離開自己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他怔怔的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可是她的手上還在輸液，插著針管，他不敢動，一只手就那么尷尬的懸在半空，不上不下。

    身后，身穿天藍色手術服的醫生摘了口罩，勸道：“厲先生，您冷靜一點，病人還沒有渡過危險期。”

    厲承驍看著她被推進icu里，半晌，才輕聲問：“她會死嗎？”

    醫生想了想，說：“如果24小時以內，病人能醒的過來的話，大概就算是保住命了，但是……”

    厲承驍的聲音出了奇的冷靜：“但是什么？”

    “但是，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這幾乎是可以致命的。所以，厲先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求生意志很弱！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然，她不會決絕到用自己的身體去撞上那輛卡車。

    沒有家，沒有愛，也沒有自由，甚至在未來的某天，她的心臟會被取出來，安放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上……

    躲不開，也逃不掉！

    她寧愿去死，也不要這樣繼續在他手底下茍活下去！

    撞車的前一刻，她就是這么想的！

    二十四小時，整整一天一夜。

    厲承驍什么也沒有做，就站在icu的門外，透過圓形玻璃里看著她。

    她的呼吸沒有靜止，卻也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

    一周過去，依舊是如此！

    醫院的會議室里，厲承驍坐在上首，臉色陰冷得仿佛能結出一層冰來，下首坐著的幾個醫生，各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

    半晌，厲承驍才冷冷的開口：“我每年給你們醫院捐獻那么多的的錢，給你們購買各種頂尖級設備，不是為了聽你們跟我說一句‘無能為力’的！”

    “這……厲太太受傷嚴重，再加上本身求生意志不強……”

    厲承驍聽了，冷冷一個眼刀飛過去，那名主治醫生立刻噤聲，不敢再接著說下去，生怕惹怒了這位主子，將來他在錦城就難混了。

    這時，另外一個年輕一些的醫生倒是壯著膽子開口了：“其實從這幾天的報告單來看，厲太太的身體各項機能都在穩步恢復中，按理說是早該醒過來了。現在之所以這樣，很大原因，其實是病人自己不想醒過來。厲先生，能不能想個法子，刺激她一下？”

    厲承驍伸手掐了掐眉心，問：“這法子有用嗎？”

    醫生笑了笑：“總比現在這樣什么都不做要好！”

    之后，厲承驍轉身向病房里走了進去。

    顧清歡仍舊在床上躺著，她已經恢復了自主呼吸，各處的傷口也在慢慢愈合，所以身上的管子儀器差不多都移除了，小小的身影藏在被子里，看起來是前所未有的楚楚可憐。

    他走過去，將她沒有打吊針的那只手攥在手里：“清歡……”

    她的名字她叫過無數次，平淡的，溫柔的，帶笑的，甚至有時候是生氣的。

    但是此時，叫出他的名字時，仿佛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力氣，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夜里，飛往錦城的航班上。

    蘇晚晚看著外頭舷窗外黑洞洞的天，重重嘆一口氣。

    數個小時之前，她接到厲承驍的電話，說顧清歡出事兒了，情況很不好，讓她過來看看她。

    具體內容，厲承驍也沒有多說，就催促她趕緊訂機票回來了。

    下飛機的時候，正是凌晨時分，機場附近別說是人，就連出租車都沒有幾輛。

    好在厲承驍想得周到，一早派了保鏢開車過來接她，直接帶著她去了醫院。

    匆忙趕到病房里的時候，顧清歡仍舊了無生機的躺在床上，厲承驍在床邊坐著，正在用濕巾給她擦手。

    看到她進來，厲承驍才站起身來：“蘇小姐，真是麻煩你了，從帝都趕過來……”

    蘇晚晚沒有理他，只是徑直朝顧清歡走了過去，輕輕摸著她的頭臉：，然后才回頭看著厲承驍：“她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

    “是一場車禍，醫生說，她再不醒過來的話，很有可能造成各種并發癥。所以，拜托蘇小姐，跟她說說話吧，醫生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厲承驍的語氣，極為客氣誠懇。

    他一連好幾天都呆在醫院里，晝夜不離的守護著她，看起來也憔悴了些，眼里布滿了紅血絲。

    雖則如此，蘇晚晚卻依舊提不起一絲同情心，只是漠然反問：“那你為什么不跟她說？”

    雖然顧清歡沒有明說過，但是蘇晚晚覺察得到，她其實很愛很愛他。但是上次她去帝都的時候，蘇晚晚就已經覺察到，兩人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還有之前那次，她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幾天，然后再通電話的時候，她說她被狗咬了，現在蘇晚晚都覺得，她不是被咬了，而是被欺負了……

    有些事兒蘇晚晚不是不懂，而是無能為力，所以也不想提起，怕幫不到她，反而讓她更加心煩。

    “厲承驍”，蘇晚晚的語氣變得有些咬牙切齒起來：“你還是欺負她了是不是？你到底沒有把她給照顧好……”

    “蘇小姐”，厲承驍低了低頭：“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