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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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韋帥望躺在納蘭身邊,一邊吃蜜餞干果,一邊看著納蘭繡花:“好看好看,就是太費時間?!?/br> 納蘭微笑:“時間不費也會過去。” 帥望笑了:“那,教我吧?!?/br> 納蘭笑了,伸手摸摸帥望的頭:“你同師爺學書法去吧,效果一樣,比較適合男孩兒。” “不想學,再說,他外面玩去了,教我吧?!?/br> 納蘭微笑:“你師爺也該回來了,帥望,可不許對師爺刺刺兒的?!?/br> 帥望笑:“唔,他是好人他天良未泯,我知道我知道,讓我試一下?!?/br> 納蘭打他手:“去,這團鳳凰我費了好大力氣,你去邊上拿那沒繡過的白緞子去。” 帥望問:“我說呢,象大公雞尾巴似的,這是給誰的?。俊?/br> 納蘭笑道:“芙瑤公主?!?/br> 帥望一愣,手里針同線,本來是拿線去認針,這下子變成針認線,結果認到自己手,“喲”一聲:“干娘,你不象那么勢利的人啊?!?/br> 納蘭微笑:“啐,我勢利!小公主不一樣,等你長大了告訴你。” 帥望瞪大眼睛:“我還不算大嗎?我都十四歲了。” 納蘭道:“十三歲的小屁孩兒,老實玩你的泥巴去。” 韋帥望吐血,我?玩泥巴?一邊拿起繡花針,一邊問:“小公主漂亮嗎?” 納蘭道:“國色天香?!?/br> 韋帥望無限向往:“唔,好想看。” 帥望先在緞子上畫了個圈,再畫個圈,再畫個圈,還要畫下去,納蘭笑問:“這是什么?” 帥望笑道:“毛毛蟲!” 納蘭笑,在毛毛蟲下面添了個葉子,再添朵蘭花。帥望咧嘴:“好復雜……”納蘭笑問:“天底下有簡單的事嗎?” 韋帥望無語,鄭重地想了想,如果繡朵花都這么復雜,要不要干回他的老本行去? 納蘭摟著帥望,手把手:“是你自己要學的,來,左手這樣,右手這樣,好,輕一點,不能太快不能太慢,針腳要均勻,錯了,退回來,繡得不對。” 韋帥望咧嘴:“我的娘啊,我好象給自己找到麻煩了?!辈贿^干娘的懷抱還是很溫暖,這可真是奇怪啊,為什么后背在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里,會讓人覺得這么舒服呢?用被子緊裹也有一樣效果,當然遠沒有抱著效果好。帥望微微嘆息,有mama的感覺,一定會比較好。 韋帥望繼續學習新技能,外面腳步聲響起,門被推開,帥望才驚覺,那輕微的腳步聲,是因為來者輕功了得,而不是一個窈窕侍女。 韓青出門十來天,回家后沒看到韋帥望,然后桑成結結巴巴地告了狀,韋帥望基本上是給自己放了個舒服的長假,成天也不見他影子。今天好象是去干娘那兒了。韓青憤怒地趕到青白山莊,推開門,看到韋帥望在繡花。 韓青看到韋帥望的那一刻,憤怒地想:“夠了,就到今天吧?!彼焓职秧f帥望從床上拖下來,直拖到院子里,帥望啊啊呀呀地慘叫,還不明白他師父干嘛生那么大氣。象這種偷懶的事,他也干多了。 他并不擔心挨打,一邊哇哇叫一邊叫:“干娘干娘!”納蘭起身,詫異地:“韓青!”韓青一手拖著韋帥望,一手指住納蘭,聲色俱厲:“閉嘴!你別管!” 納蘭愕然。 直到看見韓青拿起書房里放著的納蘭家的家法,韋帥望終于驚聲慘叫:“喂,我只是來看看干娘!”然后“嗷”的一聲,跳起來亂蹦。 納蘭追出來,看見亂蹦的韋帥望不禁好笑,猴子真是猴子,誰家孩子沒挨過打,象冬晨韓笑都老老實實跪地上忍著,從來沒聽他們出一聲,他們家的家法不過是量布的竹尺,能疼到哪去,納蘭自己的經驗是,她累到手酸,兩個小男孩兒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韋帥望象個屁股著火了的猴子似的亂蹦,她只是覺得好笑。 然后看到韓青又給了韋帥望兩下,帥望慌亂地躲閃,痛叫聲證明他不是鬧著玩,是真的痛。 然后,竹尺打斷了。 帥望痛叫一聲,痛得忍無可忍,慌亂之下,撲過去抱住韓青,痛叫:“不要,別打,痛!” 抱住韓青,帥望臉上慘痛的表情,就愣了一下,然后疼痛讓他本能地緊緊抱住韓青,象是哀求,象是阻止,象是忍痛。 四年了,沒這么靠近過。 帥望那張充滿了疼痛的臉,震驚地看著韓青,剎那兒間,淚盈于睫。內心的委屈與憤怒,剎那間爆發出來:“你!你……”淚如雨下。 眼淚,韓青好久沒見過帥望的眼淚了,不咸不淡的表情,平平靜靜的微笑,從容淡定的回答,象是劃下一道線,絕決地對他說:你在那邊,我在這邊,請保持距離。 韓青平靜清晰地:“放手,跪下?!?/br> 不,不要保持距離,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沒有什么距離,我一定要你接受,我認為好的那條路。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沒辦法眼看著你去走那條我覺得不對的路,如果我明明認為你走的那條路不好,我怎么能做到尊重你的選擇,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雖然我不能證明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是每個人也只能根據自己的判斷做事,我認為你走的不對,我沒辦法就這么旁觀下去。 帥望哽咽,淚流滿面地松開手,低頭跪下。 韓青去拿更結實的藤條。 納蘭呆呆地,呵,她們家的家法身經百戰,從未陣亡過,所以小冷紳士與小韓紳士都可以保持尊嚴,不吭聲不哭泣,接受懲罰而非受到羞辱。納蘭哀悼一下傾刻間斷為兩截的家法,內心憤憤,他媽的,冷秋就沒教出好東西來,韓青同韋行一樣被他給教壞了,可真下得去手,直當天底下除死無大事。 可是納蘭不會阻止韓青,韓青的樣子不象是一時憤怒失了手,在納蘭的經驗里,韓青永遠是對的,如果她覺得韓青不對,一定是她理解錯了,她甚至不需要韓青解釋,她相信韓青永遠是對的,如果韓青真的錯了,那也沒關系,她相信韓青已經盡力選擇正確的方式了,圣人也會犯錯,她會理解與原諒。 在韓青對待韋帥望的方式里,她相信韓青已經盡力。她轉身離開,讓這師徒二人,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嚎叫聲與抽打聲,讓寧靜祥和的青白坊失色。 納蘭用手支著頭,下意識地數著,有二十下了,一聲比一聲凄慘,納蘭一向心如鐵石,這次也有點不安了,正常人這樣子嚎叫,光是嚎叫就累暈了,這不是懲罰,這是刑訊。 不是懲罰,韓青是不會懲罰韋帥望的,他認為韋帥望犯的錯里一大半是他的責任,他怎么會懲罰韋帥望,他這是逼那孩子屈服,同韋行當初逼著韋帥望老老實實學劍法一樣。 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混帳徒弟。 只不過…… 只不過韋行從來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好,韓青可是知道這樣做不對的。 納蘭站起來,這么久了,韋帥望嚎叫歸嚎叫,沒認一句錯,也沒求過饒。納蘭不安地走出去,遲疑一會兒,又走了回來,來來回回幾次,采薇終于輕聲:“夫人,我過去看看?” 納蘭點點頭。 采薇出去,抽打聲忽然停了,頓住了,象是時空凍結,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帥望抬起頭,看到韓青沒有表情的臉,和懸在半空中的藤條,藤條上已經沾了一點血跡,韓青的目光與他相對,帥望低下頭,天哪,他師父竟然咬著牙,那雙故意掩飾而沒有表情的眼睛,帥望嘆息,他了解他師父,就象了解自己一樣。當從容的掌門大人臉上忽然沒了表情時,那是在忍疼。 帥望忍不住笑了,淚流滿面地,低下頭笑了。 呵,師父,差好遠呢,你這是……你可丟臉了,你比你師兄差遠了。 有點滑稽,原來兩個人都覺得痛,還以為他師父會覺得很出氣呢。不,他師父不是拿他來出氣,他在表達他的關心與愛護,可惜,被他關心的人,卻不得不承受痛苦與壓力。 藤條又一次抽下來,韋帥望沒吭聲。 一下比一下重,帥望咬著牙,不出聲。 很好笑,他疼痛難忍,卻不想韓青痛苦猶豫,明知道不出聲,會被當成對抗,被人家更用力地打,他還是咬緊牙關。很好笑,還以為我恨他…… 韋帥望是懷恨了吧,象受寵的孩子,明知道父母愛惜自己,還是會因為某件事,某句話,某個表情懷恨在心。 恨你,不理你,與你斷絕關系。小孩子的脾氣最干脆,不過,真的能形同路人嗎? 韋帥望咬著牙,他恨那個人啊,可是他寧可自己真真切切地疼痛,也不想那個人心疼。 這種恨這種愛,這種詭異的感情,讓他覺得自己可笑。 沒聲了,納蘭站住,片刻,采薇回來,一臉受驚。天哪,不不不,她拒絕相信一向那樣善良和氣的韓掌門會毒打一個小孩兒。不,是眼睛錯了。 納蘭皺眉。 采薇斟酌良久,才道:“帥望身上,見血了?!?/br> 納蘭沉默。 采薇輕聲:“夫人不去看看?” 還在打,韋帥望卻不出聲,昏過去了?不會,韓青還不至于,呵,那孩子的倔脾氣犯了。 表現得不象英雄勇士,不等于韋帥望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那孩子背上有糾結的疤痕,可是你看他的淘氣,停止過嗎?他恐懼過嗎?也許恐懼過,但沒被嚇住。 納蘭嘆息:“我去看看?!?/br> 藤條也斷了。 帥望等了一會兒,抬頭,嗯?你不再換根更結實的? 看到一張疲憊悲哀的臉。 還是韓青先認輸了。 他不是韋行,他做不到。他可以下狠心把韋帥望扔給韋行去處理,但是,他自己確實做不到??吹窖E從衣服里浸出來,不是心如刀割,而是意志被消磨。 韓青無言地站了一會兒,這可能是他試過的最后一個辦法了,除了把韋帥望交給韋行,他已經試過所有辦法,韓青慢慢在椅子里坐下。他的教育,真失敗。 寵壞了孩子,傷害了孩子,即沒把孩子管教好,也沒能同孩子和睦相處。 韓青靜靜地坐在那兒,悲哀地,我不是個好父親,對帥望,對韓笑。 一直不是。 帥望慢慢爬起來,痛啊痛。 可是,竟然沒有韓青疲憊的表情更難當。 我不服軟,你就傷心了?我得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保證自己再也不敢了,才能讓你開心? 那太難了,需要一天十二個小時候做我不愿做的事,不! 慢慢走到韓青面前,跪下,痛到冒冷汗,帥望抬頭,哀求:“還生氣?” 韓青的目光,緩緩劃過帥望那張蒼白的臉,汗濕的頭發,劃過帥望背上一道道的血跡,痛心。 帥望握住韓青的手,輕聲:“不痛,沒事。”笑:“我不是身經百戰嗎?”別這樣,你那叫啥表情啊?至于嗎? 韓青氣:“什么?”氣我?身經百戰? 帥望苦笑:“唔,也不是一點不痛,你別生氣了,我都流血了,還不解氣?” 韓青看著韋帥望,半晌才能明白這孩子不是在氣他,他握著他手安慰他,讓他別心疼,也別生氣。 韓青抬手給韋帥望一記耳光。 他為什么要打他?不知道,他說不清這種感情。 韓青眼圈紅了,他保護過許多人,就象一種習慣,日行一善,看見人家淋雨,送上一把傘。只有這個小孩子,純真地,雙手空空,卻以全部的信任依賴做回報。 他偏偏傷到了這個孩子,偏偏是對這個孩子無能為力。 他很憤怒,對自己,對捉弄人的命運,結果巴掌落到帥望臉上。然后后悔,悲哀,加倍的氣憤。 他的鼻子酸楚。 越描越黑,韋帥望好心勸慰,招得韓青熱淚盈眶,別這樣?。?/br> 帥望結結巴巴地:“別,別哭?!币ё∽齑?,努力微笑:“別生氣,好疼,我下次再不敢偷懶了?!毙Γ骸安贿^,也沒痛到值得你哭的地步?!?/br> 笑著笑著,嘴唇顫抖,韋帥望終于憤怒了:“說不痛,你生氣,是你打的,你又心疼,我要怎么樣才行?非得聽你的話!按你說的做才行嗎?我是一個人,又不是你的什么東西!那么想要聽話的孩子,你去養條狗好了!” 忍無可忍,淚如雨下,撲倒在韓青膝上,埋頭痛哭。 韓青呆呆地,良久,把手放到帥望頭上,別哭,別哭。 帥望回答以更大聲音的痛哭與哽咽。 痛哭,我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韓青心中忽然平和,震耳欲聾的哭嚎聲,大量大量的眼淚,憤怒的頂撞,什么都比客氣疏遠好。 誰家孩子生出來不是植物樣連把手放到嘴里都做不到的嬰兒?是我把他教育成這樣,不論如何,都是我的責任,如果我不能教好他,我就得接受他。 當韓青放棄掙扎時,他心里忽然明白,接受?不,他喜歡韋帥望,他愛這個孩子,接受?不,即使韋帥望最氣人時,即使韋帥望讓他去養條狗,他愛這個孩子。 他武功蓋世還是一事無成,這是他的孩子,他愛這孩子不會有半點不同。 不再疼痛憤怒悲哀,韓青嘆氣:“我去養條狗,你怎么辦?”不用我管?不是吧? 帥望嗚嗚痛哭中,也忍不住笑了,是,我無賴,要求無條件愛護與支持,拒絕無條件服從,是,我就這樣無恥,所有小孩兒都這樣無恥,你不知道嗎?誰讓你當初收養孩子,而不是收養一條狗。 一邊痛哭,一邊笑,笑出鼻涕來。 韓青恨恨地:“再不聽話,我就去養條狗?!?/br> 帥望笑:“我給你燉狗rou火鍋吃?!?/br> 滾刀rou,老牛筋,蒸不熟煮不爛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韓青無奈,真想給他兩記耳光,再一腳踹倒在地,。 韓青嘆息,改變韋帥望,超出我的忍受能力,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讓韋行去干吧,我承認我懦弱脆弱推脫責任,不是個好父親好師父。韓青咬著牙:“下次再犯,我打死你?!?/br> 帥望嗤一聲笑出來,在韓青衣角擦擦鼻涕:“已經很痛了,我已經很怕了,你不能更殘忍。” 韓青把帥望拉起來,擁抱。 大孩子了,不該再抱他了,韓青還是忍不住狠狠抱他一下:“臭小子!”怎么你見了你爹老老實實的?欠揍,是不是? 帥望咧咧嘴,我的娘啊,我的后背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