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許臨開著小昂去了蒼樹墓園,一路開車,一路強忍著暈車的不適,剛把車停到車位上,就迫切地拉開安全帶下車,蹲在花圃前嘔出了一大灘黃液,雙手捂著被嘔吐震得疼痛的腦袋,撐著膝蓋喘氣,感覺隨時會暈倒。 秋風讓他打起寒戰。 吐完,用礦泉水漱了漱口,叉著腰艱難地站起身,挪動虛浮無力的雙腳。 楊禹鯤的電話打來,“把你的手機留在車上,然后一直朝北走,找三十一號車位。” 許臨看了看手機上俞晨的幾十通未接,把手機放回了車上。 捂著胃一直走,終于找到了車位,一輛別克商務車停在那里。 三個壯漢從車上下來,把許臨抵在車門上,對他搜身,搜完身,用膠帶反綁許臨的雙手,上車關上了車門。 許臨被戴上眼罩。 車上,許臨吐了好幾回,先是吐胃液和膽汁,之后噴得窗玻璃上都是血。 車上的人大呼倒霉。 他被送到城郊的一處私人會所時,已經陷入昏迷。 被楊禹鯤折磨得衣衫不整、渾身是傷的梁雨澤在會所為許臨注射了藥物,他的出血才稍稍被緩住,不過仍然沒有恢復意識。 一旁的男人罵道:“真他媽的喪氣!這樣的人怎么動手!?” 梁雨澤扭過頭,兩頰微顫地問道:“你們..想干什么?” 男人不懷好意地jian笑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這種弱雞男,正對少爺們的胃口…..” 梁雨澤驚住,對他們厲聲威脅道:“你們要敢動他!我就殺了你們。” 男人拎著梁雨澤的頭發就往地上一甩,踩著她的腦袋吼道:“你這娘們兒算什么東西!還敢跟我吼!?以為自己還是楊卿山養的金絲雀嗎!?” 正說著,楊禹鯤走進來,梁雨澤朝他爬過去,抓住他的褲腳,驚恐地對他作無謂的哀求:“廣林生物的疫苗是我舉報的,和許臨沒有關系,求你放過他,他現在本來就吐著血,你們這樣弄會弄死他的…” “梁雨澤,想當初你為了和許臨上床,硬生生去醫院整容整成現在這副樣子,被我爸打得死去活來…你說這個世上還有比你更可悲的女人嗎!?可是我沒想到你為了得到許臨,還他媽的干出這樣的事情…” 說著,氣上心頭,又朝著梁雨澤的背部踹了兩腳。 這個昔日被鎏金罩住全身的女人,在楊禹鯤腳下苦苦哀求道:“你放過許臨吧,他是個醫生,你不要對他做不堪的事情…我求你了,求求你…” 楊禹鯤笑道:“不堪?你也好意思跟我提不堪?你說你在廣林生物當jian細當了這么久,許臨還是把你和你女兒當成垃圾一樣扔掉…現在我就讓你開開眼界…我好像記得…你哥哥就是在國外被凌辱致死的吧…誒呀那正好,我也讓你看看許臨…看看這個平時高傲得不像話的許醫生,怎樣被一點點折磨到死。你們他媽的害我賠了這么多錢,還不準我盡興玩一下嗎?” 說著,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同伴,目光里浸滿肆意與狂放,“快過來,菜已經到了!” 梁雨澤被人反綁雙手,大聲嚷道:“你混蛋!楊禹鯤,你要真把他弄死了!你也活不了!” 這時,許臨稍稍有了一點意識。 死在這個俞晨看不見的地方也好…免得她更加傷心難過…豐僑的住房…一定會被檢察院還回來的…已經留了遺囑在邢老師和吳律師那里…公證也做了…房子被還回來的時候….俞晨就可以直接過戶了…. 想到這里,他安了心….. 楊禹鯤舉起一盆水往他頭上澆下去,冰涼的水浸入手術后還很脆弱的頭皮,他忍不住蜷成一團,捂著疼痛的腦袋痛不欲生。 “醒了嗎?” 此時楊禹鯤的同伴走進來,眼神迷離,扭過許臨的脖頸,俯身吻上了他已無血色的唇瓣。 他睜開眼睛,用力推開那個人,想要逃跑,腳卻沒有一點力氣,從床上跌到地上。 那人瘋狂地笑著,又撲向許臨,拳頭揮在許臨的小腹,他瞬間痛得渾身痙攣,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咳,那人得逞般撕開許臨的衣服,在他胸膛亂親一通,手扯住他的腰帶。 梁雨澤再也忍受不了這似曾相識的情景,發狂般對楊禹鯤喊道:“我戴的這只手表已經把方位發給你哥哥楊禹鯖了!這一切都是楊禹鯖布的局!他早就看不慣你了!廣林生物的事也是在他的支持下舉報到最上層的!我知道假疫苗的事情已經被舉報了很多年,每次都會被楊卿山和你的人壓下去,可是這次…楊禹鯖盯上了整個思林集團,整個局勢就不一樣了。” 楊禹鯤眼里的笑意收回,卻沒有阻止同伴,同伴在藥物的刺激下明顯上了頭。 許臨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想要往門外走,卻又被骯臟的手抓住了腳踝,那只手用力一抬,他趴倒在床上,頭暈眼花,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感覺自己就像在沼澤里越陷越深。 身后,最終還是被那冰錐一樣的東西插入,就像被/插進靈魂深處一樣。 在這個時刻,他產生了絕望。 過去、現在、未來,全部歸于一片空白。 梁雨澤對楊禹鯤大叫道:“這個房間被楊禹鯖的人安了監控!你們這群蠢蛋!” 楊禹鯤終于驚慌盡現,惱羞成怒地從別人手里奪過一把彈簧刀,踢開同伴,朝著許臨的下/身就要捅下去。 梁雨澤上前想要奪下他的刀,被他一刀插在肋骨間,他抽出刀還想要去插許臨,梁雨澤緊緊把許臨抱在身下,默念道:“你不可以傷害我哥哥……不可以!…….” 她猶記得,哥哥梁雨輝遇害的時候也是這樣撲在她身上,用生命守護了她…… 楊禹鯤往梁雨澤的背上捅了三刀… “不好!你哥哥帶人過來了,禹鯤!趕快跑吧,別管了。”門口的人報信,屋里的人紛紛逃離。 楊禹鯤也被同伴帶走。 梁雨澤忍著劇痛,為許臨穿回了褲子,為他系回了褲帶,用被子遮住他裸/露的軀體。 做完這一切,她吃力地用沾滿血的雙手取下脖頸上的十字架,揣進他的牛仔褲口袋里。 然后最后一次,親吻了他緊抿的唇瓣。 …… 趕來的是便衣警察,因為想要一網打盡,連警車的鳴笛都沒開,報警的人,正是楊禹鯖。 重癥監護室門前,俞晨和王晞膽戰心驚地呆呆站著,吳韓和邢建國正在跟醫生溝通,醫生取下口罩面色沉重地對他們說:“畢竟是胃穿孔導致的急性腹膜炎…他出血太嚴重…再加上體質很差,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俞晨穿著無菌衣進入監護室,俯身凝望床上已經**管、上了呼吸機的許臨,這個蒼白瘦弱的人就像是已經死去一般,安詳得可怕。 醫生走過來對俞晨說道:“他剛才有短暫的清醒,想要拔掉身上的管子…這代表…他沒有了求生意志,你要多鼓勵支持他。” 在俞晨的手觸到他指尖的那一霎那,心電卻發出刺耳的長鳴,屏幕上的曲線變成一條直線。 她驚恐地攥住他冰涼的手,“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天空在這個瞬間暗了下來,就像幼時見到的林城暴雨前,黑壓壓的烏云令人窒息。 失去了他該怎么辦啊…惶恐、無助,如同跳入無盡深淵。 醫生推開俞晨,匆忙圍上簾子,忙著搶救,電極板通電、心臟復蘇…可是心電上的直線沒有一點波動 “許臨,求求你不要這么快走,我求求你……”俞晨對著簾子大聲哭喊,被護士拉走。 眼見他就要離開自己了,卻毫無辦法,猶如知道他失蹤,也只能無力地呆坐在公安局等待通知…. 從他失蹤到現在,她沒有合過一次眼。 醫生們輪換為許臨做心肺復蘇,和電擊交替進行,一分鐘、兩分鐘… 黃金四分鐘,只剩下最后三十秒…… 醫護們鍥而不舍,要把生的希望傳遞給他。 俞晨剛被護士推出重癥間,腳底一陣發軟,便失去了意識…… … 從昏睡中蘇醒時,王晞守在床邊,不停用毛巾為她擦著她額頭上的汗珠。 “許….許臨….” “他被搶救回來了,你放心吧…但是還沒醒。” 俞晨信任王晞,眨了眨眼,安了心。 “俞晨,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沒了許臨,你真的要跟著他一起走嗎?” 俞晨目空一切,盯著滴滴答答的輸液管說道:“嗯,他走我就走。” 王晞眼里黯然,忽然說道:“俞晨……知道…你知道你在紐約的時候我為什么要黏著你,和你成為朋友嗎?” “不知道….那時候的我已經有了抑郁傾向,整天把自己鎖在屋子里…陰郁到可怕,也不愛跟人說幾句話,英文更是說不利索,你卻不知道哪根筋壞掉了,硬是要請我去唐人街吃重慶火鍋…” “是因為俞叔叔….” 俞晨有些驚訝,目光從輸液管移向王晞的臉。 王晞望著她說道:“我爸爸和俞叔叔曾經合作經營過礦山,爸爸入股了25%的股份,你爸爸入股了5%,他們倆是老朋友了…那時候入股的還有楊卿山,他是最大股東,并且是經營方,入股了70%,可是礦山出事以后,楊卿山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買通了林城大大小小的官…一場死了三十多個人的事故,竟然一點風都沒有漏出來,遇難者的家屬去政府鬧,根本沒有用,全部被壓了下來….每個人只賠了不到十萬….俞晨,你能想象到嗎?一條人命只用不到十萬就可以買斷…那時候是你爸爸挺身而出,散盡家財,花了一個多億賠償這些遇難者家屬...仿佛要用實際行動告訴世人,人命是多么寶貴…俞叔叔是個了不起的人…竟然能做到這一步,楊卿山自從那時候就和你爸爸疏遠了,各走各的道,我爸爸也不再做礦產生意,而轉道做餐飲,后來移民加拿大,他時常跟我說起俞叔叔的事,我就覺得世上能做到這樣的沒有幾個人…我很羨慕你有這樣的爸爸…俞晨,有些時候我想,俞叔叔如果當時不那么做的話,那你今天肯定也和我一樣成為富家千金了,你可以環游世界,可以建好多個動物救助站,可以做盡你想做的事,也許你就不會得抑郁癥了…” 俞晨滿腦子想的都是許臨,心不在焉問道:“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王晞握緊俞晨的手,說道:“這次的事情…是許臨遭到了打擊報復…廣林生物生產假疫苗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這件事情就是許臨在幕后推動的,梁雨澤因為曾經是廣林生物的項目負責人,于是搜集了內部資料和數據,她說,許臨和她以婚姻作為交換,讓她當了臥底…楊禹鯤因為投資廣林生物虧了很多錢,所以要對許臨進行報復…” 俞晨不曾想到,許臨竟然牽涉進了如此復雜的事情,竟然對自己只字未提。 “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王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私自找了關系,警察給我看了那個梁雨澤的筆錄…” …… 俞晨退燒了。 王晞對俞晨立下血誓,不把這件事告訴俞達忠和石英。 雖然她上次破了“血誓”,俞晨卻還是相信她。 之后的兩個星期,許臨被轉入普通病房,身體各項機能在穩定卻緩慢地恢復,卻就是沒有醒過來。 她很耐心地每天為他擦身,想著這個人肯活下來,她已經很知足了。 她從警察那里了解到現場的情況,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不急盼他馬上能醒,只是他日漸消瘦的手腕令人心疼。 一邊為他擦著身,一邊對他叨念著已經很久沒去療養院看舅媽了,救助站的順順和金花還等著他接它們回家…. 這時,他的雙眸終于緩緩睜開。 俞晨激動地牽住他的手,哽咽地喊了一聲:“許臨…” 許臨的手在顫抖,輕輕推開俞晨,聲音低啞地說道:“臟…別碰我….。 俞晨微微一愣。 他沒有說話,目光躲避著她。 這是他的第一次躲避。 “謝謝你回來…”她知道他內心的想法,言辭迫切地說道。 許臨瞥開目光沒有回應。 她照常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嘴角綻放,語氣輕松地說:“不管你怎么看自己,反正我把你看成我撿到的寶了…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有多完美嗎?而且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許臨依舊沉默,不過他的目光還是轉向了俞晨,柔柔的,眼眶泛紅。 俞晨抹掉眼角的淚水,說道:“我這輩子纏定你了!” 這個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此刻在竭盡全力讓他的整顆心回溫。 “俞晨,這樣會委屈你……”他沙啞地開口,聲音虛弱又充滿苦楚。 “還有老人和寵物等著我們去照顧呢。” 俞晨拉住他的手腕,“梁雨澤為你擋刀都活下來了,你也一定要活下來,不然誰來保護我…” 照常,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我去心理醫生那里看過了,她說我的抑郁癥奇跡般地自愈了,不用再吃藥了.....” 許臨微微一驚,問道:“真的嗎?” 俞晨臉上的笑很甜很甜,猶如十五歲,點了點頭。 “心理醫生說我肯定是遇到了重大變故然后被迫堅強了起來,這是抑郁癥好起來最關鍵的步驟,她說我比其他病人要幸運很多,能遇到改善病情的人和事…我只要平時吃一些提高血清素的保健藥,就不會再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