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俞晨蹲在他旁邊,看著他在路燈下垂著頭,汗珠順著發尖一滴滴落在膝蓋上。 他抬頭看了看淚流滿面的俞晨,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害怕她哭得更厲害,更害怕她會因此再次消失在自己視野里。 “要不要打電話給你朋友…讓他下來幫忙….” “好…”許臨感覺哽在喉嚨里的血腥遲早要出來,有吳韓在,至少不會在她面前太狼狽。 沒帶手機,只能俞晨叫人。 屋里,吳韓和俞晨通完話后,把手機還給王晞,互相看不順眼的情緒稍稍緩和,王晞背上包要走,吳韓忽然問她:“你吃飯了嗎?” “沒吃,我晚上只吃水果。” “你這是一種不科學的養生方式,對胃有傷害,果酸讓胃部分泌過多胃酸,導致胃痛。”吳韓說得頭頭是道。 王晞這才覺出眼前這個“褶子男”原來真的是個醫生。 在同遠等邢主任等了一下午,她也覺得餓了,于是又放下包,在飯桌前坐下來。 吳韓為王晞添了一碗蓮子粥,王晞喝了一口,感覺味道不錯,又禁不住喝了好幾口。 “好喝。”她很少夸贊男人的廚藝。 吳韓指了指盤子里剩下的蘆薈,“這個也不錯,還養顏,你這大姐要多吃。” 王晞瞬間黑面,終于自報年齡:“我今年才二十八!” “哎喲喂,敢情還是個九零后啊。”吳韓瞧新鮮一樣瞧著她。 王晞有些不好意思地撫了撫額,承讓道:“末尾!末尾!” 吳韓開始套話:“那你閨蜜多少歲了?” 王晞皺眉,“你問這個干嘛!?” 吳韓跟王晞套話道:“我們科那沈曉桐…哦就是剛才那女同事,她今年都三十四了!你看她協和碩士,又是心外科的主治醫,條件不算拔尖兒那一撥兒也算是絕對中上了吧!可我上次跟我一哥們兒提起她,那哥們兒一聽曉桐的年齡就給拒了…說是女人的卵巢三十以后就會退化,卵子的質量不好….你那閨蜜不會和沈曉桐同歲吧…要這樣的話我們仙兒…哦,也就是許主任,他和你家閨蜜在一起那可算是下嫁了……” “你這一通叨叨叨的胡說什么呀!我爸今年六十八了,我媽六十六,你看我現在像是劣質卵子造出來的嗎!” 王晞本來對吳韓稍有改觀,一聽他這話瞬間氣急敗壞。 “俞晨不會真的和沈曉桐同歲吧…哎喲那可叫一個慘,人家曉桐好歹有學歷有職業架著,怎么著也有個女強人的名號在那兒擺著,我們醫院心內的一位高富帥追她都追了好幾年…你這閨蜜看來…也只能兜著咱們仙兒…不然找不到更好的了…” 吳韓撇嘴一笑,他自從北醫博士畢業,和女友分道揚鑣已有好幾年,此時充分發揮直男本色,尋思著讓王晞好好勸說俞晨,讓俞晨老實隨了許臨。 王晞雖然能充分領回吳韓話里的含義,不過這人說話實在太討厭,不但傲慢還充斥著對女性的歧視,她聽說過外科醫生情商低,沒想到這么低。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當醫生的從哪兒來的優越感,職業榮光?有錢穩定?做手術成天不著家的,女人和你們結婚以后才有得后悔,我家俞晨可不是那么隨隨便便就能嫁的,還有那許主任,看起來身體也不好,是想讓俞晨和他在一起直接領他的撫恤金嗎?”她再無心享用蓮子粥,翹起二郎腿,齒尖糙糙地反擊。 “誒!我說你這人!”吳韓拍案皺眉。 女人最可惡的是尖酸刻薄,男人最可惡的是傲慢歧視,王晞和吳韓全做到了。 兩人重回劍拔弩張,王晞的手機鈴響起,俞晨哭著說許臨倒在路邊起不來了。 … 吳韓把許臨背回住處,王晞陪著俞晨一路跟著。 剛回住處把許臨放下,許臨手扶著墻,又看到放在茶幾上的那明晃晃兩萬大鈔,喉嚨不斷吞咽,又打起嗝來,吳韓知道不妥,趕緊扶著他去衛生間,跟王晞說道:“你在這兒安撫一下你的朋友。” 俞晨坐在沙發上,就像被雷擊中一樣不斷回憶著十五歲時石英在醫院照顧許臨的場景,嘴里默念:“熱水袋、抱枕……” 王晞根本聽不清俞晨在說什么,擔心地望著她。 吳韓鎖上衛生間的門,許臨踉踉蹌蹌撲到馬桶邊,彎腰就是一大口深紅噴濺在潔白的瓷壁上… 胸腔瞬間感覺順暢許多,胃里的鈍痛也瞬間減輕。 吳韓看了看血液顏色較深,考慮到許臨昨天才在協和急診輸了抗痙攣和止血藥物,連續吐血應該是潰瘍面擴大。 這人很可能從昨天痛到今天,吐出的都是留在胸腹間過了夜的血。 “明天我把手上壓的最后兩臺手術弄完,就去住院。”許臨就像聽到了吳韓內心的糾結,扯紙擦了擦嘴縫里溢出的深紅,把沾血的紙直接扔進馬桶,平淡說道。 吳韓臉上的褶子更深了,想到王晞方才說出的那些刻薄話,眼圈通紅地說道:“你那對象還在外面等著呢,可別真讓她領了你的撫恤金。” “什么撫恤金?”許臨緩緩站起身,有些迫切地沖掉了馬桶里的紅色,俯身又仔細看了看馬桶圈的周圍有沒有留下血跡,隨意問道。 “沒…沒什么。”吳韓低下頭。 “一會兒給我推一針6542吧,沒問題的,你別擔心。” 許臨在鏡前對著水龍頭朝臉上撫了兩把,用毛巾擦干,理了理被汗水浸透的鬢角,對一旁沉默不語的吳韓說道:“現在也晚了,一會兒拿我車鑰匙幫我送一下人,我往你微信打了五百塊錢紅包…辛苦。” 吳韓抬眸看了看眼前的許臨,忽然間就怒了:“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家司機嗎!?” “那…一千?”許臨絲毫沒有覺出吳韓的受傷,反而變本加厲。 “我說許臨!沒你這樣的!你還真以為每個人都要跟你等價交換!?今兒我還就不管你了!” 吳韓轉身正打算開衛生間的門,許臨忽然間彎下腰,拳頭又抵在胃上,又一陣劇痛襲來,讓他悶哼出聲。 他心驚地回到許臨面前,扶住他胳膊問道:“你明天必須去住院….” “外面那個女人…答應和我住一起了…住院的話,可能我就幫不了她搬家了…到時候你幫她一下…好嗎?”許臨逮住他手臂上的衣服,語氣都是顫抖的。 吳韓眼里一陣難過,他從未見過許臨為哪個女人費神想過什么,這是第一次。 “好,我答應你,但你別再給我錢,好嗎?”吳韓語氣瞬間凝重。 “謝謝。”他有些吃力地笑起來。 王晞看到吳韓和許臨從洗手間出來,許臨的臉色沒有剛才難看了。 她輕輕呼出口氣,又看了看一直在旁邊低著頭叨叨念的俞晨,碰碰她的胳膊,說道:“人出來了,你還在發什么呆?” 俞晨木愣愣地抬起頭。 許臨沒再把拳頭放在胃上,頗為正常地走到俞晨面前。 俞晨機械般站起身看著他,顫聲問道:“你…沒事了吧….” “嗯,胃痙攣而已。”他平淡回答。 俞晨仔細打量著他臉上的角落,似乎,臉色是比剛才紅潤了一些。 “你打算多久搬過來?”他忽然問道。 俞晨恍惚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搬家的事情,凝重的眉眼松了半分,說道:“兩個星期吧…跟房東要提前打招呼的….” “不能快一點嗎!?”吳韓在一旁沒好氣,恨不得此時的許臨明天就能有個女人呆在身邊照顧。 俞晨看了看許臨蒼白的臉,微微低了頭,小聲說道:“…那我跟房東先說說….看能不能….” “你這個周末就搬過來吧….吳韓只有這個星期有時間,讓他幫你,我要出差去外地。” 俞晨抬起頭,杏仁大眼有了光芒,順從地點了點頭。 茶幾上的兩萬塊,俞晨至始至終沒收回,許臨也沒有強求。 … 吳韓開著小昂行駛在去往通州的高速,王晞因為開的奧迪今天剛好限號,也一起上車。 王晞坐在后座,一直握著俞晨冰涼的手。 車里的氣氛太沉悶,吳韓終于不太友好地說起關于昨天許臨啃rou排啃吐血的事情。 “俞晨,我不知道你和許臨是什么關系,但你能把他刺激到一人啃三人份,也算是你有本事,知道他這樣有多危險嗎?一旦胃穿是會出人命的。” 吳韓加重語氣,本意是想讓俞晨心疼,不想王晞聽著來氣了,懟道:“什么叫被俞晨刺激的啊?那他自己沒有自制力怪誰呢?別什么都怪罪在俞晨身上!” 俞晨握了握王晞的手,示意她別說了,自己心里已經夠難受…。 可是,就算守在他身邊,又能照顧到他什么呢? 十五歲時對他動心,三十四歲再次為他動心,冷靜下來想想,自己不是堅強能干的女人,不管在哪個年齡,都幫不了他太多。 胃痙攣是什么?胃出血又是什么病?這么多年她連胃痛是什么滋味都沒有體會過,應該吃什么藥、打什么針,一概不知。 見到他虛弱痛苦的時候,她只會無助地哭泣,腦袋整個是停電的。 吳韓見王晞懟得這么亢奮,也懶得再搭理俞晨。 他在內心是看不上俞晨的,不說長相外表身材,連同一個人最基本的精神氣質,也不具備。 她低著頭的樣子會讓人的心情隨之變糟,外科醫生需要一個爽朗自立的妻子,吳韓猜俞晨全都不具備。 這樣的女人不要說配許臨,就連自己也配不上。 俞晨的腦袋里的長鳴一直未消失。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于到了俞晨的住處樓下,吳韓心想這種等級的女人也只能把房子租到五環,既然不是富婆,他更好奇許仙兒到底是被這女人身上的哪個地方吸了魂,要胸部沒胸部,要臀部沒臀部,不抹粉化妝,還留著一頭短發,甚至找不到什么女人味...。 俞晨和王晞下車,吳韓接到許臨的電話,問他是否把人送到了,吳韓捂著手機側頭小聲搭了一句:“許仙兒,這女的真是你想要的?…太差了,老師那一關你是過不了的。” 許臨在下一刻掛了電話,吳韓知道這人從不聽廢話。 王晞繞到駕駛座車窗前,跟吳韓要了手機號,和他互加微信,說道:“你要有寵物的話,去我診所治,我給你打五折。” 吳韓養著博美,當即添加了王晞好友,對她稍稍點頭笑道:“謝了啊!” 王晞和俞晨剛出電梯門,就看到在家門前等待的俞達忠和石英,石英一臉怒氣,俞達忠則是一臉擔憂。 “叔叔阿姨,你們怎么來北京也不打我電話?” 王晞有些驚訝,連忙問道。 石英是在下午和石惠的通話中才得知俞晨已經和曹蘭平分手的事情,石惠又添油加醋說俞晨找了個不靠譜的富二代,而且還比她年輕了好幾歲,一看就是想玩玩她的那種。 石惠發了楊禹鯤吃飯時的視頻,俞達忠一看這小子就不是個靠譜的人,當即著急了。 他們馬上買了晚上的機票飛來北京,好幾千的機票錢讓他們心疼,但是沒辦法,眼見曹蘭平這個還算穩定的對象就這樣泡湯,他們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俞晨孤獨終老的模樣。 知道俞晨會阻攔他們趕過來,所以也沒提前跟她說,悄不愣登直接跑來住處等著。 “也沒等多久,和你們前后腳。”連俞達忠的聲音,也有些嚴肅冷淡了。 一進家,俞達忠就對俞晨說道:“房子首付的錢我和你媽也湊得差不多了,這次過來,就幫著你看看燕郊那邊的房子,合適的話就買,你跟曹蘭平說,既然他出不起錢,那房子就落你一個人的名字,以后你們倆人一起還按揭,他還按揭的錢就算在男方的禮金里面了,我們也不多要他家的,關鍵的是你倆趕緊把證領了。” 石英厭惡地瞅了瞅俞晨養的一屋子貓貓狗狗。 王晞心驚這是女方父母作出的多大退讓啊,不要禮金還倒賠首付,對俞晨婚事的著急程度可見一斑。 “我和他已經完了,這個婚結不了,你們也不用白花這個錢。”俞晨呼出一口氣,決定對父母攤牌。 石英來氣了,對俞晨嚷道:“你這孩子怎么說斷就斷啊!你知道你這個歲數要再找人有多困難嗎!?房子的事兒我們不跟曹蘭平較勁就是這個道理!你們好歹也處了五年多,當初是你跟走火入魔一樣粘著他,我和你爸爸根本拿你沒辦法,現在又說結不了婚,那這五年多時間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我都跟你們說我結不了婚了!我不要曹蘭平了!你們就不要再問我了好不好!”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俞晨感覺自己腦袋都快炸了。 “那你想怎么樣!想一輩子當老姑娘嗎!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又不會收拾打扮…再加上你得那莫名其妙的病…什么男人肯要你!” 石英的話瞬間點醒俞晨…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許臨才提出要和自己住的吧…他還是在可憐她…年輕時就已被拒絕,現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吸引他…… 再說,十五歲的許臨首先跟她說的是喜歡她爸爸mama… 也許現在的他,也正是出于對俞達忠和石英的感恩,才如此接近自己吧…… 王晞眼見石英的血壓又要升高,連忙打岔:“叔叔阿姨,今天你們也累了,那就先在俞晨這里休息,我帶俞晨回家住一晚….你們別太著急,有話明天再好好說…” “俞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你說你當初去紐約讀書花了我和你爸爸多少錢…說不讀就不讀了…現在和曹蘭平的事情也是這樣…你說斷就斷了…你要折磨我們折磨到多久?啊?”石英說著說著,感到痛心,眼角溢出老淚。 俞晨躲在王晞身后,沒有尾巴的小簡爬到書桌上朝她喵喵叫著,她緊咬牙關,死也不打算說出自己是被拋棄的一方… 因為石英不喜看到俞晨住處養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活物,俞達忠和石英去了王晞的別墅休息,王晞陪著俞晨住出租屋。 俞晨瞞著王晞又給自己偷偷加藥,加藥的壞處之一就是睡眠時間延長,和安眠藥有共通之處,第二天睡到了中午。 這時王晞已經領著俞達忠和石英從超市采購回來,按照林城的口味買了一些火鍋底料和配菜,準備中午做一頓麻辣火鍋解解饞。 看到俞晨沒有精神的樣子,石英習慣性地數落:“你呀!和人家王晞比那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她單身是自己喜歡,你呢!單身是迫不得已!” 俞達忠在俞晨書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盯著俞晨說道:“老實跟爸爸說,你是怎么想的?我和你媽剛才打電話給曹蘭平了,約他下午在大前門吃烤鴨,他主動說他請客,聽那語氣不像是你把他拋棄了,倒像是他拋棄了你,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俞晨閉口不語,沉默是金。 “那個富二代…又是怎么回事?”俞達忠嚴厲地盯著她,就像是審問犯人的警官。 “他說他想要跟我交往…我還沒答應…”俞晨低著頭。 在灶臺邊做飯的石英聽到俞晨說這話,感到可笑至極,戴著圍裙拿著湯勺,走過來數落道:“那樣的半大小子說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啊!你到底有沒有腦袋的!” 俞晨沒有洗臉刷牙,就這樣卡著眼屎呆呆站在父母面前。 石英看到俞晨這邋遢的樣子,靈光一閃又出金句:“北京的天空只會下酸雨,不會下什么白馬王子!你呀就醒醒吧!別做白日夢了!” 正在切菜的王晞聽見石英這話,雖然萬般心疼俞晨,也忍不住笑了。 俞晨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眼屎,心想要不要再加一顆抗抑郁應付下午的飯局…… 吃完火鍋,王晞開車帶著俞達忠和石英去了一趟八達嶺高速的邊上看鞏華城殘留的城墻,主要是俞達忠一直想去,石英一心就想著俞晨的事。 俞晨獨自呆在屋里,沒打電話給曹蘭平,曹蘭平也不打給她。 不愛了,打電話也說不了什么。 又加了一粒抗抑郁,才有力氣梳妝打扮。 下午的飯局不但請來了曹蘭平,還請來了石惠。 石英的想法是這個大侄女見多識廣,如果曹蘭平確實是因為房子的事情結不了婚,那石惠可以打打邊鼓挽回一下。 俞達忠和石英怎么說也是年近半百的人,自尊心讓他們無法對曹蘭平直接挑明自家出首付的事,有石惠當個傳話筒也好一些。 石惠不但自己來,還把她老公盧江盛和剛從加拿大回國的女兒盧清兒也帶來了,再加上她的好閨蜜。 俞晨瞬間覺得這里就是個斗牛場,她和曹蘭平是那可憐的水牛,其他人都是田坎上那些嗑著瓜子兒的村民…… 下午的飯局王晞有事并沒有跟來,俞晨身邊連個打輔助的都沒有。 和戀愛時的約會不同,曹蘭平這次在點菜前就到達了包間,絲毫不懼怕吃瓜群眾的目光,挺胸昂頭,理直氣壯。 因為這次他是帶著袁真真一起來的,這簡直是把所有說辭擋拒在外的最好盾牌。 石惠一看在他身邊的這個亭亭玉立的女人,臉色瞬間了然,心想這次飯局注定挽回不了什么了。 曹蘭平到包間之前,盧清兒跟俞晨說自己看上了一套滑雪工具想買,年頭該給她的壓歲錢還沒給,俞晨無奈地往她微信劃了兩千塊錢。 正轉賬的時候,就看到曹蘭平走進來,大方介紹:“俞叔叔石阿姨,這是我新女朋友袁真真,真真,這是我前女友的父母。” 俞晨坐在石英和石惠的中間,看到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長發飄飄的袁真真,回想在曹蘭平住處看到他們上床的場景,還是止不住那股落淚的沖動。 曹蘭平拉著袁真真在俞達忠旁邊坐下,石惠在一旁面色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不想管俞晨的事情,要不是為了讓盧清兒來跟俞晨補要壓歲錢,吃完飯再將就和老公順路去泡溫泉,她才懶得過來。 石英沉著臉對曹蘭平質問:“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女兒嗎?” “阿姨,感情的事兒,有什么對得住對不住的。”曹蘭平用右手摸了摸后腦勺,笑得一臉厚道。 “這五年俞晨為你耗了多少時間花了多少錢,我這個當媽的都有數!你這樣做太沒良心了。”石英看他笑得這么厚道,更來氣了。 袁真真對曹蘭平使了個厭倦的眼色,曹蘭平趕緊從褲兜里掏出工行銀行卡,伸手跨過坐在中間的石惠遞給俞晨,說道:“上次那張卡被你掰斷了,我給辦了新的,俞晨你收下吧,里面又加了五萬塊錢,算作還俞叔叔資助我上大學的錢,總共十三萬,不少了。” 石惠在中間冷笑:“曹蘭平,你這人挺逗的,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沒錢,現在分手倒是挺闊綽的。” “應該的應該的,我不是覺得對不起俞晨嘛….我已經跟我媽說這個事兒啦,她沒犯冠心病,我就放心了。”曹蘭平呵呵道。 俞晨看著那張嶄新的銀行卡犯愣,想著曹母曾經把自己當作兒媳婦,現在就這樣靜悄悄接受了他們分手,連一通電話也沒打給她...不由心酸。 俞達忠和石英先后瞪了瞪她,石惠也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她,盧清兒和盧江盛在玩手機。 石惠那閨蜜更是局外人一個,在旁邊默默傾聽,往手機上對石惠發微信:“你不是說是你這表妹拋棄了男朋友嗎?怎么反過來了?不過看她那面相,也像是被拋棄的一方…” 曹蘭平和袁真真手拉手站起,對俞達忠告別:“那什么,我們倆兒還有事,就先走了,這邊烤鴨的套餐我們都點了,一會兒就上菜,付過款了,叔叔阿姨,我和俞晨好聚好散,你們放寬心,以俞晨的條件肯定還能找到更好的。” 說完,曹蘭平和袁真真挺胸昂頭離席,俞晨的雙肩卻聳得越來越低…. 石惠拍著俞晨的肩膀說了一句最不像安慰的安慰:“想開一點,你們這也算是體面的分手了…” 烤鴨端上來,石惠一家只顧著吃,石惠的閨蜜推說有事先走了。 俞達忠和石英沉著臉望向俞晨,從始至終沒動筷…… 俞晨深吸一口氣,撿起桌上的銀行卡遞給石英,說道:“這些錢你們留著吧,不管怎么說,這五年多也算沒浪費……” 石英接過卡,看了看俞達忠,俞達忠這才開始拿起面皮開始裹鴨rou… 吃完烤鴨,石惠一家去泡溫泉了,俞晨和父母回到出租屋。 走了這一趟,俞達忠和石英反而安心不少,有時候事情不確定反而比事情注定失敗要令人焦灼得多。 曹蘭平這個人,算是正式從俞晨的人生里被劃掉了。 石英在灶臺前忙碌,想要在離開北京之前再給女兒做點吃的。 俞達忠打電話訂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打折機票,還笑稱運氣好,訂到了四折票。 石英一邊將豬肘子浸入開水,一邊大聲說道:“石惠他們家也是蠻逗的哈,大夏天的去泡什么溫泉?” “那是藥浴,說是對肝腎都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會去泡的,那水多少人用過啊….”俞達忠頗有點“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的意思。 俞達忠和石英都沒有再說起關于曹蘭平的話題,俞晨的心里卻一刻比一刻要難過。 她看到俞達忠手里握著許臨買的手機,說道:“我按照你說的,把錢還給許臨了。” 俞達忠看了看俞晨,猶豫半晌,說道:“許臨上次來家里…他說他離婚了,小孩也沒了…我沒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是不想打擾你和曹蘭平…現在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要不…你可以考慮考慮…” 俞晨難以置信父親會說這樣的話,“就因為他上門送禮,你就能讓我回到他身邊?我這個女兒,也太不值錢了…手機錢你們不用給我了,就算我送你們的。” 俞達忠知道俞晨生氣了,語重心長說道:“他自身條件這么優秀,現在也不是說找不到女人了才找到你…可能也是因為從前在我們家得到的那點情分吧…俞晨,孤獨終老是很可怕的事情,你說你在北京這么遠,爸媽幫不上你什么忙,以后只希望有個人在生活上扶持你一下…不管許臨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起碼他念著舊情,以后對你一定不會差的…” 這時候俞晨才明白,一直以來父母避而不談的事情遠比罵罵叨叨的事情要令人絕望。 俞晨忽然說道:“我對不起你和mama,可是…我和許臨之間也不可能了。” 俞達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隨意:“唉,事情到這一步,也不是你的錯,你這個孩子也太傻了,你被曹蘭平甩了,應該早跟我和你媽說呀,那我們也不可能趕來北京了,還有那曹蘭平要給你補償費,你為什么不收?給你錢你就得拿著。” 這時,石英趁著豬肘子下鍋燉著的空隙,走過來插話道:“俞晨,你也別把話說得那么絕對,你當初死活要跟著曹蘭平,是因為他和許臨很相似,對嗎?” 她心里一緊。 “其實我和你爸早發現了,曹蘭平和許臨長得很像,也是學醫的,當初你爸也是看著這一點,才讓曹蘭平和你相親的。” 她有些驚訝地看了看父親。 俞達忠抬眸望著俞晨,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許臨六年前結婚給我們寄了請柬,我和你媽就硬著頭皮來北京參加了,那時候為了顧及你的感受,也沒敢告訴你,還記得他的婚禮搞得很盛大,伴郎伴娘都有十幾個,我和你媽看到他挽著他新娘的手進場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你的絕望了…你那時候說你不相親也不打算結婚,要單身一輩子,我和你mama心想不能讓你一輩子毀在他身上…所以我就想著法給你找了個和他相像的人,那時候曹蘭平剛好是我資助的一個大學生,又是學醫的,我當時就想著無論如何要把他介紹給你…沒想到…竟讓你浪費了這五年多的時間….” 俞晨聽到父親說這些,咬破了下嘴唇,舌尖有了血的味道。 “許臨的事情,你好好考慮吧…是爸爸對不起你。”俞達忠沉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