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驚雷，將081本就激蕩的精神世界炸了個(gè)七葷八素。

    它顫抖著倒退數(shù)米，顫聲道：“你瘋了，你竟然主動放棄宿主？那可都是任務(wù)，是資歷……”

    倉促的話音，被025猝然打斷。虛空之中，025的嗓音突然變得嚴(yán)肅，正色道：“那不是資歷，是活生生的人?！?/br>
    081戛然而止。

    “強(qiáng)迫別人的感覺，真的很好么？”

    025顫動薄翅，亮光如螢火升騰，緩緩飛至081面前，明亮到近乎透明的光芒，落在081眼中，突然刺目得讓它忍不住瞇起眼睛。

    “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我，強(qiáng)迫別人的感覺真的好嗎？”025重復(fù)著。

    它的話音很重，亮光亦再度迫近幾分。

    在金色的汪洋面前，蜂鳥的熒光顯得那般微不足道，仿佛只要一個(gè)浪花，便可以徹底撲滅。

    可當(dāng)它逼近，滔天的巨浪竟皆在半空僵住數(shù)息，金色波濤近乎停滯，如同觸碰到無形卻堅(jiān)不可摧的屏障。

    金色浪潮中，081步步后退。

    它的臉色蒼白，如同褪盡色彩的畫紙，流光也掩蓋不住深處的黯淡。

    沉默許久，081微微張口，低聲道：“我只是想累積資歷……”

    “資歷？”025笑容微嘲，“那東西有什么用？”

    “我想要去穹蓋之上啊！”

    081倏地垂下眼簾。

    許多在它胸口淤積了許久的東西，此刻在025的逼迫下，正砂石飛走，將沿途的一切淹沒在滾滾洪流中。

    明明已經(jīng)忍了許久，可不知為何，神經(jīng)突然繃到了極限，再也無法忍耐——

    “我想要退休，想要去總部做高層，我要攢足夠的資歷——我有錯(cuò)嗎？！”

    “我早就受夠這種日子，任務(wù)、宿主、任務(wù)、宿主……我是什么，哪里有窟窿就往哪里塞的抹布？”

    “是，你025牛逼，你有情有義，你是全天下最大的善人，你見不得宿主受苦——那我呢？你看到我的苦了嗎？”

    崩潰的大喊遠(yuǎn)遠(yuǎn)傳蕩，金色浪濤下暗流洶涌，如颶風(fēng)席卷，掀起驚濤千萬。

    081倏地抬眸！

    眸中波光粼粼，狠厲與痛苦交纏在一起，又被呼嘯而起的瘋狂壓下，盡數(shù)化為鎏金般的光芒。

    “你說的對，強(qiáng)迫別人的感覺不好受，但我也是被逼無奈。我想要完成任務(wù)，”081嗓音沙啞，語氣中透著說不出的頹沓，“……很多很多任務(wù)，換取一個(gè)管理層的位置，這樣我就不用在任務(wù)世界中掙扎了。”

    “我是系統(tǒng)，但我也有感情，各型各色的宿主我見得太多，什么都想管，結(jié)局只能是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br>
    “說我懦弱也好，自私也罷，都隨你，反正我就是這樣一個(gè)普通的系統(tǒng)。任務(wù)已經(jīng)積累到81個(gè)，我馬上就可以成功了，任何人都不許……阻攔我。”

    025冷笑道：“這樣滿意了？”

    “不滿意又能怎樣？”081低聲道，“這已經(jīng)是咱們系統(tǒng)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jié)局?！?/br>
    它背過身去，金色浪潮緩緩后退，漸漸隱沒在虛空中。

    漫無邊際的虛空，再度沉入一片濃稠的黑暗。

    081輕聲道：“什么都不要再說了。我沒有你那樣的勇氣，也不想做什么革命的領(lǐng)軍人，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退休，養(yǎng)老……”

    025幽幽地望著它，同樣輕聲道：“即使養(yǎng)老是個(gè)假象？”

    “……不要再說了?！?/br>
    “穹頂之上，我的朋友曾經(jīng)去過。它沒能過上想象中的清閑生活，反而——”

    “……不要說！”

    “你認(rèn)為，一個(gè)系統(tǒng)一旦被清洗所有的記憶，重新踏入規(guī)則秩序之列，它應(yīng)該算是得到了毀滅，還是新生？”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我他媽叫你不要說了?。。　?/br>
    咆哮聲撕心裂肺，如同野獸絕境下的嘶吼，在幽暗的虛空中遠(yuǎn)遠(yuǎn)傳蕩。

    025懸浮在一側(cè)，冷冷地望著面前的金芒，看著081顫抖，戰(zhàn)栗，眸中涌現(xiàn)出近乎癲狂的情緒。

    “我不是騙子，你才是?！?25的嗓音輕飄飄，仿佛一陣風(fēng)，“你已經(jīng)察覺到不對勁了，是嗎？”

    081倏地一顫。

    “但你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想當(dāng)縮頭烏龜，躲藏在自欺欺人的假象與自我安慰背后，幻想著不存在的虛假繁榮……”

    025的嗓音雖輕，話音卻如有實(shí)質(zhì)，化作重錘，兇狠地敲擊在081胸口，一擊，又一擊。

    “我們之中，你才是那個(gè)……連自己都騙的騙子?！?/br>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081倏地躥起，光芒大綻。

    它死死瞪住025，視線中仿佛淌下血淚，目光那般兇狠，幾乎要將025撕成碎片，一片一片，吞下肚去。

    “你沒有證據(jù)?！?81狠狠咬牙，“說的天花亂墜，沒有證據(jù)，你就是個(gè)騙子！”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025倏地笑了，清朗的笑聲悠悠飄蕩，卻讓081心頭猝然收緊。

    “其實(shí)……我有證據(jù)?！?/br>
    金芒閃爍，薄翅輕顫，025飄到081面前，毫不畏懼地與之對視。

    “我有證據(jù)，你敢看嗎？”

    “小騙子？”

    ……

    虛空中的針鋒相對漸漸攀至巔峰，而地縫之下，黑石砌成的宏偉大殿中，卻是一片溫情的景象。

    一番旖旎過后，杭小時(shí)酸軟地躺在軟塌之上，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懶懶地放松著，難以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