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分神的剎那，邊淩好似聽到了某一部分的自己在心中暗自嘲笑他的傲慢。

    他傲慢地覺得，倘若葉夜回到他的身邊，也應當是出自他自己的本意。

    可惜的是，葉夜暫時沒有回去的意思。

    他和秦鈺約好了晚上去看電影的首映，為了防止看到一半哈欠連天破壞自己的完美形象，葉夜在陽光燦爛的下午選擇了滾上床提前睡上一覺。

    等再醒來時，窗戶外的日光已經完全消失了，葉夜迷迷糊糊地抱著枕頭伸手去撈手機，便看見霍可樂半個小時之前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霍可樂：【葉哥，我列了個菜單！你可以看看想吃什么菜，我明天給你做！】

    下附圖片兩張。

    葉夜窩在黑漆漆的床上瞇著眼睛點開看了看。

    是寫了整整兩張的報菜名，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家常菜名字都寫了上去。

    葉夜覺得霍可樂對自己的水平并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當初他們倆在一塊的時候，他唯一見過霍可樂親自下廚做的菜，是早上配著稀飯吃的煎雞蛋……蛋黃還不完整。

    葉夜友好提醒：【真的都能點？】

    霍可樂豪氣萬丈：【紙上的都可以！】

    話都這么說了，葉夜也就不客氣了。

    【那就拔絲山藥和松鼠魚。】

    霍可樂那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到葉夜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準備去洗澡了，霍可樂才堪堪回了個貓貓大拇指的表情包，勉強表示了接單。

    葉夜壞心眼地嘎嘎大笑，回了句非常期待之后就用手機叫了個外賣，然后抱著自己在小褚總家已經洗干凈的衣服進了浴室，以確保和秦鈺見面時自己渾身都是香噴噴的沐浴露味道。

    晚上十點半，秦鈺敲響了葉夜的房門，晚風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吹來，葉夜聞到了一股熟悉的，來自于酒店相同廉價沐浴露的味道。

    秦鈺也洗了個澡。

    司馬昭之心互相看了個明明白白。

    秦鈺去看葉夜，年輕的男孩忍不住先笑了開，眼尾挾著飛揚的意氣翹起:“哇。”

    他說:“看來我們真的很合拍。”

    這對于秦鈺來說實在是一場過于新奇的約會經歷，他和葉夜的想法相似，說的話題相投，他既不需要裝腔作勢地拿捏形象，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揣度對方心思，因為葉夜已經完整而坦誠地露出了柔軟的肚皮。

    秦鈺真是愛死了這樣的合拍。

    他們選好的電影院在幾條街區之外，于是便一起踩著晃晃悠悠的月色和霓虹燈的倒影散著步走過去。

    夜晚永遠是浪漫的。

    燈光昏暗，空氣潮濕，街邊的小攤剛剛開張，帶著孜然味的白煙呼啦啦地撲了滿臉，秦鈺看了看葉夜漸漸飄過去的視線，干脆停下腳去買了兩把烤鴨腸，一人啃一把。

    兩人出來時都打扮得衣冠楚楚，現在卻一塊毫無芥蒂坐在街邊馬路牙牙上吃得滿嘴油花花，最后共分了一張紙巾擦嘴。

    然后他們又沿著街道走，聊些沒有具體意義的話題，似乎是以昨日的大雨開了頭，然后順著延伸到了電影、音樂和挖掘機，秦鈺甚至根本記不太他們倆是怎么突然從風花雪月拐到挖掘機上去的。

    十一點半，他們終于跨越了幾個街區找到電影院，點了爆米花和兩杯雪碧進場。

    不幸的是，這部他拿來做借口的電影真的很難看，演到一半的時候，秦鈺實在是不想再看男女主角啰嗦的愛情故事，索性轉過頭想問葉夜要不要提前退場。

    但他沒有問出口。

    他看見男孩在熒幕白光中上翹的睫毛像是個小小的新月。

    然后男孩也看了過來。

    屏幕上的男主角問女主角:“你看過愛麗絲夢游仙境嗎？”

    他的眼睛彎成狡黠的弧度，于空無一人的、漆黑的電影院里湊了上來，給了他一個柔軟又漫長的吻，于含混不清的唇齒間，秦鈺聽到葉夜含著笑意的聲音與男主角的聲音混在了一起。

    “你知道烏鴉為什么像寫字臺嗎？”

    秦鈺的心在這個吻里化成了一灘軟乎乎的芝士，他暗自決定給這部破爛電影打五顆星，并且勸全天下的情侶都在零點場過來看一看。

    兩人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他們一前一后出了電梯，秦鈺在葉夜的房門口停下看了看他，又問了一次:“你確定你成年了？”

    葉夜沖他眨眼睛:“成年人才接吻？”

    秦鈺挑眉，又笑，他一笑，臉上就帶著點曖昧的紅:“成年人還可以做點別的事。”

    葉夜非常贊同。

    成年人的愛情故事就應該從床上開始！

    “不過可能得改天。”葉夜真誠地說，“明天我前男友回來找我。”

    秦鈺停頓兩秒，又“唔”了聲，點頭表示理解:“看來他們都很喜歡你。”

    男孩歪過頭看他，桃花眼里全是流動的星星:“但我現在喜歡你。”

    秦鈺發出愉快又溫柔的笑聲。

    “那...我們是兩情相悅。”

    秦鈺并不介意，或者應該說，正是因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對方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秦鈺才不會介意那些事。

    畢竟誰知道愛情會延續多久呢。

    第二天上午，秦鈺接到了一個電話，A城的好友聽說他來到了這里，于是熱情邀約他去一起吃個飯。彼時秦鈺剛剛睡醒，渾身犯懶，半點都不想動，哼哼唧唧地就想找個借口蒙混不去，又在下一秒聽到對方手上有兩張富余音樂會門票時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