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去看葉夜。

    年輕的男孩笑了起來:“我知道你的名字。”

    霍可樂搖了搖頭:“我是說...你覺不覺得我眼熟？”

    葉夜比劃了一下臉，皺起眉笑道:“我看不見你的臉。”

    霍可樂如夢初醒，著急忙慌地去扯口罩，動作有些大了，口罩的皮筋打了一下臉，疼得他小聲“嗷”了一聲。

    陸恒:“...”

    葉夜轉頭看向他:“他這樣被看到就麻煩了。”

    陸恒愣了一下，就見少年已經抬腿也踏進了狹小的雜貨間，對著自個兒一笑:“舅舅幫忙看著點，別讓人進來，免得他被看到就麻煩了。”

    霍可樂低頭看看幾乎和自己貼到一塊的葉夜，神色有點恍惚，過了會兒也抬頭對自己說:“...謝謝陸哥。”

    陸恒:“？”

    雜貨間的門在陸恒的面前關上了。

    陸恒恨恨地在男廁所門口點上了一支煙。

    ——

    雜貨間的空間并不寬裕，一個人在里面尚且有些束手束腳，兩個人在里面更是動一動就肌膚相親了。

    葉夜和霍可樂靠得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能夠聽到霍可樂的心跳聲隔著衣裳傳進了自己的耳朵里，咚咚咚咚咚咚，快得不得了。

    葉夜抬頭去看霍可樂，他的細細的眉毛微微皺著，神色帶著克制:“你...你還沒回答我。”

    葉夜答非所問:“你為什么問我這個？”

    霍可樂的眼角跳了一下，但什么都沒說。

    葉夜又說:“是從我身上看到了誰嗎？”

    霍可樂急促地吸了口氣，像是覺得憋悶，鼻腔里也帶出了發抖的尾音:“...什么？”

    葉夜本來是想要拒不承認自己身份的，甚至已經想好了諸如“我知道你和葉語秋的事”以及“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誤會但我不是他”之類蝦仁豬心的話，鋪墊都鋪好了，結果義正言辭地一抬頭，對上霍可樂因為心緒起伏而泛紅的，可憐巴巴的眼尾，又毫無原則地動搖了。

    葉渣男永遠屈服于愛情。

    以及含著眼淚的霍可樂。

    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看到顧奕笙信息時腦袋中閃過的“不能再見一個認一個”的自我警告。

    修羅場和綠帽子之類的，就之后再說。

    狹窄的空間總是容易催生曖昧，霍可樂原本只是打算和這個陌生男孩正常客氣地講上兩句話，安慰自己心底荒唐的猜測。

    可男孩就這么笑著湊了過來，明明鼻尖聞到的是陌生的氣息，眼里看到的是陌生的面容，可他的心臟卻瘋狂地跳了起來，亢奮又激動，就連鼻尖都泛起酸澀，甚至快要落下淚來。

    這場面就很恐怖。

    霍可樂代入面前人的視角，混亂地想。

    還有點變態。

    他局促地吸了吸鼻子，憋著眼淚，想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面前的男孩卻忽然伸出手，輕輕蹭了一下自己的眼尾。

    手指很熱，微微發燙，像是有一小簇火燎了自己的睫毛。

    霍可樂的睫毛驚慌地抖個不停。

    男孩說:“別哭啦，委屈鬼。”

    霍可樂睜大眼看他。

    “這不是又見到我了嗎？”

    霍可樂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沒有明白這句話之下的含義，但是感情已經比理智更快地沸騰起來。

    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狼狽而尖銳的哽咽，眼淚順著凸起的顴骨滾落而下，那雙深褐色的，如同巧克力一樣的眼瞳全是破碎的光。

    “你......”

    他斷斷續續地說。

    “你...你不騙我。”

    男孩捧著他的臉，隔著眼淚，霍可樂看著那雙明媚的，招搖的，與記憶格格不入的桃花眼，卻恍惚像是看到了那十年里日復一日見過的人。

    “......葉哥...”霍可樂帶著濃重哭腔地喊了聲，狹長的眼睛幾乎被淚水糊得睜不開，只是盲目地弓著身子靠近，濕漉漉的臉側挨著葉夜的額際，可憐得像是個流落街頭的小狗崽終于跌跌撞撞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好想你...”

    這場面多少有些滑稽。

    他已經快三十五歲了，可現在卻抱著這個比自己年輕了十幾歲，矮了一截的男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霍可樂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心臟上的那把冰刀，終于化成了一灘薄薄水。

    ——

    陸恒抽掉半根煙的時候，第一節 課結束了。

    而霍可樂和那個葉夜還沒出來。

    陸恒愁得在原地團團轉，也不知道那兩個在里面到底是在搞什么，會不會情不知所以起地做點不能描述的事，為什么還不出來，等等如果來個掃地阿姨要去雜物間拿東西自己得怎么說啊！！

    陸恒眉頭緊鎖。

    再次琢磨起自己上輩子到底欠了霍可樂多少錢，才會這輩子這么賣命。

    周圍陸陸續續有學生來上廁所，陸恒默默退了兩步，狀似無意地擋在雜貨間門前抽著煙，假裝自己就是個路人。

    學生大多不會注意到他，就算偶爾瞥來也不會停留多久，陸恒放松了點，左顧右盼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男孩迎面走了過來。

    陸恒不由自主地用經紀人的目光多看了兩眼，確定這也是塊選秀的料，雖然身高應該沒到180，但比例好，長得也好，特別是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男孩走到了跟前停下，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露出個笑來——還有兩個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