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捏著那個千紙鶴轉了轉，整個人陰陽怪氣的:“只是恐怕不會像送我的這個一樣破破爛爛吧。”

    蒼天可鑒，葉夜沒給程朔疊過千紙鶴。畢竟那時候他們能做的事挺多的，也不太需要用疊紙這種活動來打發時間。

    他有一百種解釋這個“以前常玩”的說法，但葉夜抬眼一看周舟意掩著酸的表情，到嘴的否認就變成了個理直氣壯的:“對啊。”

    周舟意的嘴角往下一壓，就聽見他又往下接道:“所以你這個才獨一無二呀。”

    這當然是一句哄人的話，周舟意心知肚明，可面前的少年人滿臉狡黠，眼瞳帶笑，唇角上彎，恰如輕薄桃花逐流水，連這么句輕飄飄的話都像是在糖霜里滾了一圈，聽得周舟意開開心心。

    見周舟意一副小朋友耍賴皮得到了父母關注之后的滿足表情，葉夜就非常敬業地又用破洞的紙疊了一大堆限定版的小玩意兒，從缺胳膊的跳跳蛙到破口的紙氣球，最后全部送給了周舟意，把哄小孩做到了底。

    小變態倒是照單全收，被哄得還挺高興，一個下午都乖乖坐在桌子邊上，撐著下巴看葉夜變著花樣給他折東西。

    等能用的紙全給疊完了，葉夜又打起了院門口正對著的那條小溪的主意。

    夏日烈日炎炎，葉夜望而卻步，但村子里的小孩卻不怕這些，時常嘻嘻哈哈地一塊跑下水去抓魚，抓不著的時候就改成互相潑水玩，而如果抓到了，隔著百八十里都能聽到小孩們興奮的尖叫，聽得葉夜也蠢蠢欲動。

    于是在一個下午，葉夜也抓著周舟意下河摸魚去了。

    他們住的院子偏僻，平日里除了送飯的村民基本不太可能有人路過，于是院前的那跳小溪，也完全成了兩人的私人漁場，沒人會來搶魚——更沒人會嘰嘰歪歪叫妖怪。

    可惜即便如此，如今修為盡散的葉夜可謂是五感遲鈍，動作笨重，稀里嘩啦淌過水，撲十次能摸一個魚尾巴都算是老天爺保佑，更不用說抓了。

    周舟意起先沒下水，就坐在河邊看熱鬧，直到看到葉夜滿身狼狽又是水又是草了，才大笑著伸手去拉葉夜上來，把剛剛閑著沒事干編的花環往葉夜的頭上一戴:“葉公子歇著吧，我來。”

    然后就氣定神閑地拿出了長空門玉劍，眼風一掃，迅如閃電地戳中了兩條魚。

    葉夜坐在一堆草屑里瞧著白衣錦袍的少年挽著褲腿站在河里舉著劍，劍上穿著兩只撲棱棱垂死掙扎的魚，璨璨陽光綴滿了他的發梢衣衫，笑得意氣風發，連梨渦都漾著蜜。

    葉夜看得心曠神怡。

    魚是抓到了，可在場的兩個人沒一個會做魚，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最后由周仙師周舟意出馬，敲響了離他們院子最近的一戶鄰居李嫂嫂的家門。

    正是準備晚飯的時候，李嫂嫂聽到敲門聲匆匆擦了手過來，就看到前些日子斬妖除魔的周仙師舉著濕漉漉的劍，臉上掛著撲棱棱的魚，沖自己笑得溫柔小意，害羞靦腆。

    李嫂嫂有一點懵。

    周仙師委婉地示意他剛剛一時興起去抓了兩條魚來，可是不知道怎么處理，于是想著如果把一條送給她們家，能不能讓幫他把另一只處理好送來。

    李嫂嫂回過神來，連聲應是，然后顫巍巍地從鋒利無比的玉劍上卸下了那兩只魚，又看了眼周舟意，忍不住說了句:“仙師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呢，居然還喜歡捉魚。”

    “真可愛。”

    被可愛的周舟意:“......”

    躲在視線死角的葉夜無聲爆笑。

    然后小心眼的周舟意一口魚都不讓葉夜吃了。

    餓得葉夜一晚上睡不著覺。

    ——

    兩人就這么今天摸魚明天偷雞地又過了小半個月，葉夜被那個藥給搞得一團糟的身體總算是一點點恢復到了正常水準。

    臉色好了，走路也不飄了，撲十次也能摸兩回魚尾巴了，搞程朔的計劃也正式提上了議程。

    在兩人達成合作關系之后，葉夜和周舟意其實就討論過這個問題，這么多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補充了不少，其實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葉常鈺作為魔教少主，除了魔教中人之外，真正見過的人其實屈指可數，那天仙門圍剿的時候，能和他碰上面的也被系統cao控的葉常鈺給殺沒了。

    加上他如今渾身半點魔氣也沒有，換身衣裳之后，甚至連遮擋臉都不用，就可以以“周舟意俗世歷練時救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身份堂而皇之地進入長空門。

    長空門雖說對魔教嚴苛，但對平民百姓卻很仁慈，往年如果遇上天災，也會無一例外地開倉放糧，在周遭城鎮中的口碑一向很好。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他這種身份就算是借住，能住的我只有外門弟子那，還住不了多久。加上程朔和周舟意都在內門，而內門和外門無論是修習功法還是生活起居都不盡相同，平日里也基本碰不上面。

    葉夜對外門并不了解，畢竟就算是要以原來的故事作為參考，作為天之驕子的程朔和外門也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周舟意對此的回答是:“他會自己來外門的。”

    葉夜也就不管這些了，乖乖換好衣服，照著水缸用手指梳了梳累贅的長頭發，再用破帶子松松地綁起來垂在腦后便回房間收拾行李。

    他要帶的東西其實不多，兩套換著穿的衣服全都是村民給的，還有些零碎的飾品配件是逃出來后就卸下來的——包括那把小小的白玉簪和染了血和污泥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