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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夜一愣,又笑了起來,不服輸地在自己的圓上也加了兩筆,改成只大臉貓之后才去走下一步。 兩人就這么一邊花大把時間畫棋子形象一邊下棋,棋盤越刮越大,除去最開始周舟意沒完全弄懂規則輸了兩把之后,就是你一把我一把得互相贏,算來算去差不多是打個平手,門口的那塊石地也已經被畫得面目全非的了。 周舟意摸到了其中樂趣,之后的日子除了熬藥和吃飯,隔三差五的就會一塊下棋,但因為葉夜的行動范圍有限,畫棋盤的位置只能一路從門口轉到了房間里,葉夜每回晚上睡覺前就著月光都會看到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小格子。 來送飯的人有時如果提前進了院子,正好就能看到他們的周仙師和那位來路不明的大妖怪蹲在地上拿石頭糟蹋地板,處處都是白屑屑。 到底是在做什么,村民也不知道,村民也不敢問。 時間就這么又過了幾日,兩人關系似乎是好了些,又似乎是沒什么變,葉夜依舊拖著個大鎖鏈,依舊每天一碗來路不明的難喝中藥,依舊沒有糖葫蘆,周舟意也依舊要有事沒事地拿程朔刺刺葉夜。 他曾經看過燦爛燈火之下少年眼里的愛慕如火,也看過師兄回了長空門的整夜枯坐,他好奇又興奮,恨不能親自把兩人的關系掰開揉碎,見證最后的悲劇收尾。 他常將歹心裹在膩人的蜜糖之中,藏在甜美笑容之后,即便他的惡意昭然若揭,明面上每每和葉夜提起程朔的時候,也是擺著副無意提及的無辜模樣。 但有回兩人下完了一盤棋對坐,周舟意狀似無意地又提起程朔時,少年拿著石子側頭看他,頭回沒有避開視線,而是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下了定論:“你真的很不喜歡他。” 周舟意一頓,面上仍舊是帶著幾分笑,說道:“葉公子說笑了,師兄天人之姿,誰會不喜歡他?” 葉夜回:“你啊。” 他的語調輕輕拉長,帶了點奇異的笑意,像是窺破了什么秘密。 周舟意在葉夜面前從來沒有多加掩蓋這份厭惡,卻也非常不喜歡被當面這么直截了當地擺弄出來,更不喜歡葉夜這副語氣,聞言略有不滿,手指一彈便將那個好不容易磨尖的石子射了出去。 葉夜看得清楚,身子卻慢了一拍躲閃不及,臉側一燙,伸手摸了摸才發現被劃破了皮,滲了血。 唉,這年紀的小朋友,還是個變態,心情果然像霧像風又像雨。 也是從那回開始,葉夜再沒在聽到程朔的話題時回避過視線,周舟意少了個樂趣,多少有些不高興,五子棋也懶得下了,只有每天一碗的湯藥風雨無阻。 葉夜倒是來者不拒,也從來不去問這個湯藥是做什么的,捏著鼻子就干了,然后苦得臉都皺成一團。 周舟意看他難受的表情就高興,常常笑瞇瞇地端著凳子坐在跟前,葉夜回回一喝完就能對上張不懷好意的笑臉,藥還一次比一次難喝。 葉夜懷疑他蓄意報復。 周舟意接了碗也沒急著走,葉夜好不容易咽下點滿嘴苦味,看他依舊坐在那,就開口問了句:“聊個天?” 周舟意歪頭笑道:“葉公子想聊什么?” 葉夜狀似真的認真地想了想:“說起來,我其實還不了解你。” 周舟意挑了一下眉梢。 “你總是說程朔的以前的事。”葉夜笑了起來,“不如說說你自己的?” 周舟意像是沒料到對方會問這個,略停了停,便笑嘻嘻地接道:“論學識,論修為,我可都不如我那師兄厲害,也從未有過什么功績,當真是沒什么可說的,說出來也沒意思。” 他說到這,掀起了眼簾,慢悠悠說道:“再說了,程師兄有多討人歡喜,葉公子不應該才是最清楚的嗎?” 他本是習以為常地往對方的心上捅刀子,卻沒想到對方聽完后卻笑著回了句:“其實也記不太清了。” 周舟意一愣。 在第一瞬間,毫不猶豫地,周舟意認為這是一句謊話,他分明見過那天月下少年毫不猶豫地替師兄擋劍,也見過那濃稠愛意滿盛,幾乎要從少年的眼中涌出。 他向來敏銳,感知細膩,由此才能在師兄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時候窺見他的心意落在何處,再輕描淡寫地讓他自己親手將這份愛意砸碎。 也才能如此清晰地在少年說出那句話的第二個瞬間,意識到對方在這一刻是真的已經“記不太清了”。 周舟意看看他,既覺得詫異,又覺得荒唐。 他不曾經歷過相似情感,卻也耳聞旁觀過他人的故事。彼時他們十三四歲,情竇初開,同門的師弟喜歡上另一仙門的姑娘,用盡了法子去賣乖,好不容易討得人美人歡欣,歡喜了不過兩月,兩人便因為各種原因分了手。 他旁觀了全程,見他輾轉反側,見他欣喜若狂,見他桃花滿面,也見他郁郁寡歡。 那不過是少年時代的一點晦暗光影,師弟卻難過了整整一年,見誰都是焉頭巴腦的,偶爾自己半夜醒來,還能看到他在床上掉眼淚。 他不是不曾想過這個昔日的魔教少主會放下程朔,只是本以為那過程是血淋淋地割下塊rou,卻沒料到到頭來卻像是輕飄飄地拂下了一片灰塵。 周舟意不由得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他復又看了一眼葉夜,直截了當地問道:“葉公子喜歡我那師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