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孫其不禁失笑：“他給你的，你自己還?。课液苊?，沒時間幫你。”

    尹方沒預想到這樣的回答，“你不是他朋友嗎？”

    “他偶爾來一趟，說不準。況且他看上你，除非你和他說清楚，不然……”

    尹方沉默。

    “來，給你地址，自己找去?！边f過來一張紙條。

    猶豫再三，尹方還是接了過來，低頭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康城大學的地址，底下還有一行小字：“小孩，下次再喝醉，可沒人抱你回去了?！笨礃幼?，是死基佬親筆寫的。本來決定當做被蚊子啃了一口，誰知道這下被直截了當戳中心底最想忘記的事，尹方惱羞成怒地把紙條撕碎：“cao你媽！誰要你抱！”還揉成團丟到地上，踩了兩腳。

    孫其饒有興趣地看完了全過程，似乎回憶起過去相似的畫面，嘴角弧度更大：“好了，你自己搞定，我還要看店?！闭f完，轉身就往一旁的倉庫去了，剛買的酒還沒來得及處理呢。

    “哼！等著吧……”尹方幾乎咬碎一口牙，從沒被占過便宜，現在還拿著意義不明的一筆錢，更加難堪。等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他想了想，還是覺得要走一趟。畢竟，不和死基佬說清楚是不行的，還得帥氣地把錢甩到對方臉上——

    老子明明是直男！

    11.那么好

    康城大學坐落在離市中心不遠的植物島上，周圍綠樹成行，清江繞島而流，環境優美。尹方頭一回到這地方，總覺得渾身不得勁，思來想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氣場不和。

    這里洋溢著……讀書人的氣息。

    有點可怕。

    一般的大學門禁比較嚴，然而康城大學沒有圍欄，只有充當屏障的樹，用以和其他高校劃分開來。尹方坐公交車進大路，接著沿拐進校道，一邊走，一邊往四處張望?？赡苷檬谴蟛糠秩说纳险n時間，路上人不多，更沒有車輛，非常安靜。因此稱得上奇裝異服的尹方并沒有引起注意，身旁經過的兩三個人都只是看了眼就繼續向前，抱著書，腳步很急。

    “cao！那家伙在哪來著？”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在外面看沒覺得那么大，進來才發現根本找不著路。里面不僅有橋，還有隧道，以及四通八達的小路，就連樹叢間也會隱藏一條不起眼的林徑。尹方有些后悔當初為什么撕了紙條，沒有具體地址，他要往哪里找人??？打算去問路，但心底充斥莫名的抗拒感，況且現在走挺久了也沒碰到有空閑的人。

    轉過拐角，大概到了新的區域，尹方稍微走近一些，終于看清了奇怪建筑上的字?！皥D書館？我cao，那么大？”原諒早早輟學的他從未見識過這類高校的基礎設施，自然不清楚康城大學的圖書館是康城諸多高校里占地面積最大、藏書最多的一個。對尹方而言，他只能用自己腦海里久遠的印象來衡量，這么大，應該有他以前整個初中的三分之二了。

    不同于校道，這邊明顯更多人。光是向一樓的落地窗看去，靠窗的沙發全被占領，連外面的幾個長椅也堆著書，零星幾個學生或走動或站定，都在埋頭苦讀。耳邊也是各種不同語言的朗誦聲、討論聲，尹方基本聽不懂，不由自主就縮到了一邊，用樹蔭擋住自己的身影。

    他和那些人是截然不同的。

    分不清是羨慕或別的，胸口隱隱作痛，尹方摸摸口袋，之前剩下的那支煙變得皺巴巴，勉強能抽。但咬在嘴里一陣，他瞇起眼睛，最終沒有點火，而是吐出來，捏在掌心。別人懷里的是滿是折角痕跡的書，至于他自己，能握住的只有撿來的煙?！笆裁赐嬉狻币侥钸吨约阂膊幻靼椎脑挘缓螅琢讼氯ァ?/br>
    眼眶里很熱。

    同一時間，正在上課的蘇先生突然心里一緊，不由得皺起眉頭。底下的學生以為惹他不快，趕緊把打瞌睡的幾個拍醒，要不然，這一門掛了是真的慘。蘇瑞沒理會他們的小動作，搖搖頭，背過身繼續寫公式：“367頁中間那段，畫起來，期末想多考幾分的就給我背熟，現在我寫一下證明過程?！?/br>
    等下課之后，又解答了幾個學生的疑問，蘇瑞走出教室，才發現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保衛處那邊打來的。不過因為上課時把手機調成靜音，沒接著。正巧，又來了，蘇瑞一邊走一邊聽，漸漸換了表情，眉眼間染上笑意：“好，謝謝，我馬上來。”

    ……

    尹方坐在保衛處辦公室里，無聊地抖腿，偶爾掰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雖然在外面橫，但旁邊有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守著，誰都不敢搞事，更別說非常識時務的尹方。當腳步聲傳來，他猛地回神，轉過頭，看到心心念念，啊呸，找了很久的罪魁禍首，正和保安們聊天：“不好意思，這是我親戚家的孩子，干擾你們工作了，真的非常抱歉?！?/br>
    保安自然都認識這個年輕的副教授，了解清楚情況后，就把人放了，沒有刁難他。至于被扣了小半天，有些不耐煩的尹方屢次想掙脫，然而蘇瑞一如既往握緊他的手腕，別說逃跑，動都不好動，只能乖乖跟在旁邊走。

    “那么快就來了，嗯？剛好到吃飯時間，餓了嗎？”蘇瑞一連聲問著，可亦步亦趨的小黃毛明顯脾氣不好，尤其是周圍許多學生跟蘇瑞打招呼之后，總要往旁邊看一眼，似乎對這種詭異的搭配感到奇怪。尹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沒好氣地應道：“松開！老子要回去！吃你個頭！”

    蘇瑞知道對方鬧脾氣，沒再說什么，而是到食堂里找個偏僻的位置，準備和小黃毛一起吃飯。既然是大學食堂，食物味道一般般，可填飽肚子是絕對沒問題的。尹方聞著飯菜的香味，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咕作響，暗想道：來都來了，哼，反正不用出錢，吃完再走！也就老實坐好，低著頭扒飯，一點也沒理會獻殷勤的蘇瑞。

    “慢慢來，不急?！?/br>
    碗里的rou快堆成小山，尹方狐疑地抬頭，面前的人依然笑意盈盈，讓人脫口而出一句衣冠禽獸。“呸！沒安好心！”塞了一嘴，尹方從身上摸出錢，丟在桌上，“拿回去！”

    蘇瑞掃了一眼：“怎么，嫌少？”

    尹方當即怒了，像被點燃的爆竹，站起身把筷子一拍，罵道：“cao你媽！老子不是基佬！更不要你的錢！”在酒吧一條街混了那么些時日，要說蘇瑞發善心，無緣無故給他錢，除非尹方自己腦子壞了才會信。加上之前差點被對方猥褻，蘇瑞在他心里的印象還沒街口那只大黃好，更斷定是心存不軌。

    豎起手指放在嘴唇上，蘇瑞“噓”了一聲，示意他安靜些。尹方這才反應過來，發現鄰桌的兩個女生默默端著餐盤挪到更遠的地方，眼神古怪地偷看他們。臉頰一下子泛紅，他嘴巴微動，囁嚅著縮回原位?！凹词共皇腔?，也不妨礙我看上你??？”蘇瑞壓低聲音，本來就低沉的嗓音變得更勾人，“況且，你不是最喜歡錢了嗎？拿去花就得了，何必過來找我。”

    聽到這話，尹方愣住了，他還真沒想過拿錢跑路，或者干脆騙一騙，從蘇瑞手里敲詐出更多。臉色變了又變，他別過臉，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不要?！睂Ψ綉袘械赝兄p笑道：“還是說，特意過來見我？舍不得？”

    “老子才沒有！”

    “很不誠實啊，等我有空再去安平街找你。”

    “cao你大爺！”

    如同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對面的人油鹽不進，就像看戲一般盯著他。尹方氣紅了眼，竟找不出應對方法，好斷絕這個死基佬不切實際的想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呼吸幾次，換另一個方式：“你也沒眼瞎??？周圍那么多，隨便拎一個出來不好，非要逗老子玩呢！”

    蘇瑞挑眉，語氣愈發溫柔：“別人再好，比不上你?！?/br>
    好個屁！

    媽的這家伙不僅眼瞎，腦子還進水了！

    尹方心里窩火，暗罵了好幾句不要臉，覺得剛吃下去的東西在胃里翻滾。又不能下手去揍人，他攥緊拳頭，狠狠砸了下桌子，轉身就走。

    “錢，不要了嗎？”背后的人提高了音量。

    “塞你嘴里！”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cao你媽這些大學生閑得慌就去學習，看什么看！

    滾滾滾！

    12.sao擾

    平時就很暴躁的尹方，今天更加暴躁。

    每分每秒都在生氣。

    自那天從康城大學回來，隔三岔五就能在街上看到蘇瑞，哪怕立即逃跑，之后也會有紅毛他們扔東西過來，說是受蘇瑞拜托，特意給他的。

    無非就是吃的、用的，很普通，充分考慮到了尹方現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