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揚側過身撐著下巴看云歸，舒服地喟嘆一聲，“《梁史》終于殺青了，不用再吃劇組盒飯了，真棒……今天早上我要吃你做的煎蛋卷！”

    云歸也偏頭看他，兩人鼻尖相抵，甜得發膩，“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嗯？”

    “可能是入戲太深吧，夢見自己成了無塵，經歷了一場他的愛恨悲喜……”他表情有些奇怪，“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我都分不清我是誰了……”

    簡揚的眼里隱隱蕩起水光，他無聲良久。

    然后湊近在云歸額心上輕輕烙了一吻，“嗯，是你入戲太深了?！?/br>
    “你是莫云歸，我是簡揚，我們今天要一起去拿定制的戒指了?！?/br>
    云歸定定看著簡揚，忽然笑起來，“嗯”了一聲，“你還記得兩年前你的聘禮嗎？”

    “記得……”簡揚撐著腦袋，勾起一絲壞笑，但壞笑里又是不容錯認的深情，“還記得你當晚很感動，感動過頭了被我踹下床了……”

    云歸故作生氣地一把揉亂簡揚的頭發，寵溺地接著說，“拍《梁史》的時候，我查了大梁許多資料，發現那個時候成親的習俗是下聘禮的時候是要說誓詞的，你……是不是該補給我？”

    “那個誓詞好長的……我記不清了……”簡揚本來正拍著云歸搞亂他頭發的手，聽到那句話仿佛突然被抓包了，臉色罕見地出現了羞窘神色。

    云歸親親他染了朝霞的臉頰，坐起身，凝視著他的那雙鳳眸里仿佛閃爍著漫天星光，“那我說給你聽——”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此證①。”

    他說得很慢，字正腔圓，仿佛每一個字在舌尖上卷夠了熾熱真實的柔情才肯吐出來。

    “此證。”簡揚認真聽著，也一字一頓地回應。

    但這深情模樣繃了兩秒不到，他便忍不住轉過身埋在枕頭上笑出聲。

    主要是兩人此時臉沒洗牙沒刷，簡揚腦袋上翹著許多被揉亂的呆毛，然后在床上躺著一本正經地在盟誓。

    簡揚笑得不行，然后報復性地揉了揉云歸的頭發，“要不要這么草率，這樣子對我宣誓的嗎？”

    云歸也繃不住牽起唇角笑，那張常年緊繃的冰塊臉上綻開的笑容甜膩得令人牙酸，“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現在是在演練一遍，去拿了戒指你得再跟我說一遍?！?/br>
    “盼寶你住手，不要揉我頭發了……”云歸抓住頭上那只作惡的手，輕聲斥道，“幼稚。”

    然后翻身下床，“我給你做煎蛋卷去?！?/br>
    簡揚被那句嗓音低啞性感的“幼稚”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反應了一下，才連忙沖著云歸喊:“到底誰幼稚啊！你先揉我頭發的好不好！”

    生氣的口吻，聲音里卻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悅甜蜜。

    ————————————

    這兩年時光在外界看來，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比如商場出了一個名為“琴歸”的企業，資金雄厚，人脈資源神秘莫測，短短兩年一舉成了業界新秀。比如B市席家兩年來接連遭到打壓，在商界涉足企業都顯出了頹象，席家一個頂梁柱政壇高干也因涉貪污腐敗鋃鐺入獄，席家繼承人涉嫌組織大規模yin亂聚會也引來了牢獄之災。比如影壇這兩年出了一部爭議與口碑齊飛的歷史向大制作《梁史》。

    這部全片顛覆史書記載的電影無疑是風險巨大的，上映前一大票影評人并不看好，即使這部影片斥資巨大，導演是簡平和徐方強強聯手，兩位主演則是近年來沉寂的琴歸組合，一個是百林新晉影帝，一個是粉絲心中演技上的無冕之王。

    但上映時，口碑逆襲了，這部電影并沒有真的就改變了大家對這段歷史的看法，但無可否認的是，大家在觀影中感受到了一種真實，一種能讓人身臨其境的真實，在許多歷史題材中令人詬病的錯誤細節，在這部影片里，完全找不到，仿佛編劇本身就是那個時代的人。

    觀眾們感受到了制作方的誠意，喜歡嚴肅歷史題材正劇向電影的觀眾本身也都是能靜下心的，他們在這部劇情沉重結局壓抑悲傷的影片看到了琴歸組合因沉淀而愈發精進的演技，后期制作也都盡了心。

    影片沒有大爆，但口碑卻一路攀升。

    琴歸cp粉被兩人同框的消息激動得炸成了一朵煙花，燦爛得不行，然后興沖沖跑去觀影，看的過程中太過入戲，以至于他們完全忘記了史書里寫好的結局，仍然情緒跟隨人物不停起伏，中間為兩人生死摯交的感情感動得眼淚汪汪，然后就被結局里兩人一個萬箭穿心，一個車裂處死虐得噴出一口血。

    cp粉哭著咽下這口帶著一丁點點糖的玻璃渣，虐得心絞痛，然后紛紛去兩人微博里哭嚎，一個勁說要給編劇寄刀片。

    沒過幾天，《梁史》官方微博便發布了一個幾分鐘的花絮視頻。

    那是無塵點完戒疤懺悔于佛前到雙腿幾近跪廢，而不得不臥床修養，梁嶠來探望他的片段。

    風塵仆仆的梁嶠又氣又急地責問自己的摯友為什么不好好照顧自己。

    臥床修養的無塵面色慘白，聲音仿佛波瀾不驚地問他，“梁嶠……”

    “你可能放棄？”無塵神色依然是打不破的平靜，然而他垂下的眸子里分明又翻山倒海著洶涌的，激烈的情愫，壓抑……又渴望。

    你可能放棄？放棄爭奪皇位，我也放棄做這個命中得道高僧，就這樣閑云野鶴一輩子，可以嗎？

    然而這個眼神，是筆直站在床邊的的梁嶠是注意不到的。

    影片中，大部分影評人都認為兩人是純潔的友情。

    但是cp粉們怎么會察覺不到，那個眼神到底包含了什么。點開這段視頻的粉絲們看到這的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面，她們心揪了起來，幾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然而預想中梁嶠那句斷然的“不可能”并沒有出現。

    簡揚飾演的梁嶠表情在這一刻凝滯住了。

    他怔怔然好一會兒，突然猝不及防彎下腰，于是將云歸飾演的無塵在這一刻的眼神盡收眼底。

    他那雙桃花眼仿佛隱隱有晶瑩的水光漾出，他唇角慢慢地，慢慢地上揚，一如初見時，溫暖到令人落淚。

    然后他聲音輕輕地，好似怕戳破了一個美夢般的小心翼翼地說——

    “如果……是為了你……”

    “有什么不能放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