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蘿莞爾一笑：“趙先生你說笑了，我們觀測的對象只有智慧型喪尸，你現在還是人類，并不在我的管轄范圍內。”

    盡管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趙云瀾知道她隱藏在面具下的目光充滿鄙夷。

    “你好像知道很多東西，包括我的身體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片刻的猶豫后，趙云瀾還是抽出了腰間的匕首，與比爾刺進齊沐身體里的那柄一模一樣。

    “唉，趙先生你還真是讓我為難。我太擅長說謊，所以我只能回答你‘是’，我知道你的身體出了什么狀況，但是——”

    “我并沒有義務解答你的困惑！”舒蘿抬起芊芊細指，遙遙指向趙云瀾的眉心，“原本不想對你使用武力，不過……可能稍微有點難受，希望你能忍一忍。”

    ……

    黑暗，密不透風，從周遭蔓延到遠方，透不進一點光亮。齊沐漫無目的地走在黑暗深處，意識昏沉。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要去什么地方，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是誰，直到一扇淡金色的光門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跟前。

    他像一只渴望火焰的飛蛾，本能地靠近這唯一的光源。當他跨入大門的那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蜂涌而至，沖擊著他的意識。

    “唔……”鼻間發出一聲輕哼，齊沐揉著鼓脹的太陽xue半坐起身，睜開沉重的雙眼，打量起眼前的世界。

    瑩白色的冰壁依舊環繞在四周，地面上還殘留著先前戰斗的痕跡，趙云瀾安靜地躺在他身邊，比爾和林羽則已消失不見，唯有四條帶血的胳膊和小腿還在述說著剛才那一場戰斗的殘酷。

    已經打完了嗎……

    比爾逃走了他知道，可是林羽的尸體去哪兒了？本該在原文中出現的強化系異能喪尸沒有出現，比爾鑿開的大洞也已經重新封閉，加上他和小說中截然不同的舉動，讓齊沐一直堅定的內心產生了一絲動搖。

    這里真的還是《末世傭兵》的世界里嗎？

    然而這個糾結的念頭只在他的腦子里存在了不到半分鐘，就被他塞進了小黑屋。

    管它是哪個世界，他本來就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過安穩日子，壓根不想卷進任何麻煩的漩渦。跟這些劇情人物一扯上關系，他多半都得死上好幾遍。畢竟他寫文的時候放飛自我，慘死在他手中的炮灰不要太多。

    “姹紫嫣然”的文品，幾乎就是拷貝的他本人。

    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趙云瀾，齊沐瞇起眼環顧四周，開始搜尋先前他躲藏的位置。那里的冰墻內部結構應該還是處于毀壞的狀態，只要他上去加一把力，就能重新打開通道。

    結界內的環境并未發生太大變化，不多時，他就找到了目標。

    隱藏在一株槐樹陰影后的位置既隱蔽又顯眼，齊沐低聲歡呼，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繞過開昏迷的趙云瀾。

    可惜現實總是比想象骨感和殘酷，他的手心還沒摸上冰墻，身后就傳來趙云瀾冷漠的質問：“你打算做什么？”

    齊沐渾身一震，心里飛快盤算了一遍他能逃脫的概率，結果悲哀地發現，在被喪尸病毒強化后的趙云瀾面前，他能逃出生天的概率約等于零。

    “嘿嘿，你醒了。”齊沐咬牙咽下一把苦澀的眼淚，硬繃出一張笑臉，轉身道，“剛才比爾不是在你的結界上鑿了個大洞么，我幫你確認一下堵得夠不夠結實，畢竟外面還有幾百只喪尸，要是讓它們溜進來可就不好玩了。”

    “它們不會過來。”趙云瀾的目光在齊沐和比爾離開的位置上來回掃視，最終還是沒戳穿他的謊言，“這里有高位喪尸的威壓，你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他不僅知道趙云瀾感染了喪尸病毒，還知道這是慢性病，隨時都有可能復發，而且每一次發作，趙云瀾都必須吸夠足量的新鮮人血才會恢復理智。但是他不能說啊，他只能裝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問道：“那個，你剛才……是已經變成喪尸了嗎？”

    第13章 分道

    趙云瀾怔怔地看著他，像是化作了一尊靜止的石像，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直到齊沐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背脊幽幽發涼，才聽見風中隱隱傳來一句若有若無的“對不起”。

    誒？齊沐驚訝地掏了掏耳朵，他剛剛好像聽見趙云瀾對他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不過當他抬頭想要找出點證據的時候，趙云瀾卻又重新板起了他那張冷酷的面孔。

    大概是幻聽了吧，齊沐自嘲地搖了搖頭。趙云瀾怎么可能對別人說出道歉的話，那簡直比砍掉他的腦袋還難，實在是太崩人設了。

    “不知道。”趙云瀾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下，隨后單手在虛空中一握，周圍的冰墻無聲消融，升騰起一片迷霧裊繞。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什么東西。”接著，他又用僅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復述了一遍。

    “阿嚏——”四周的溫度驟降，齊沐冷不丁地縮緊了脖子。他本來從明海鎮溜出來的時候就穿得單薄，連番惡戰之后，一身衣服早已千瘡百孔，四下漏風，更是無法御寒。

    趙云瀾解下外衣，扔到齊沐頭頂，用命令的口吻說：“穿上。”

    腦袋罩在趙云瀾的外套下，齊沐有點發愣。他對趙云瀾的回答其實并不在意，因為他是作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也正因他是作者，他知道趙云瀾雖然不是個喜歡虐待俘虜的人，但也絕不會主動對自己的貨物噓寒問暖。

    實在是太反常了，他死過去的那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齊沐慢吞吞地穿上趙云瀾的外套，不過趙云瀾的尺寸顯然不太適合他，寬松的外套一直垂到他的半截屁股，袖筒里露出幾根指頭尖，衣領蓋住大半的脖頸，恰好將沾染著血漬的那一塊遮掩，剩下另一片嫩白的皮膚。

    趙云瀾原本也沒在意，但在偶然瞟到齊沐裸、露的半截脖子后，忽然腹中一熱，沒來由地覺得齊沐看起來很好吃——字面意義上的“好吃”，基于生物進食的本能。好在他不久前才把變異的腸胃填滿，才能在短暫的詫異后用他驚人的意志力壓制住內心莫名的沖動。

    他隱隱有種不詳的感覺，恐怕等他再次產生饑餓沖動的時候，想吃的東西就不會再是以前的山珍海味，而是活生生的人類。

    披上趙云瀾寬松的外套后，齊沐的手腳終于恢復了些許溫暖，渾然不知自己又在鬼門關前徘徊而過，他抬起頭繼續自己未盡的表演，弱弱地問：“那你以后還……還會變成之前那樣嗎？”

    “不知道。”趙云瀾拾起他的寶貝唐刀，用衣袖擦干上面的血跡，刀鋒銳利，寒光閃爍。

    “剛才那個叫林羽的喪尸呢，逃跑了嗎？或許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寒刃閃得齊沐一陣眼花，也閃得他心里透涼，盡管對那只喪尸的死活并不在意，為了避免引起趙云瀾的懷疑，齊沐還是問出了一個沒有未來視的人應該提出的疑問。

    “有人救走了他。”趙云瀾沉吟片刻，終于還是不甘地說道，“一個自稱‘監督者’的女人。”

    僅僅只是對他遙遙一指，他的精神就遭受到一股強烈的沖擊，當場昏迷。如果那個女人的異能是精神力的話，那真是強大得過分，遠超他見過的所有異能者，包括在末世前就已經覺醒出異能的那部分天之驕子。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這么厲害的角色，為什么他會聞所未聞？

    “監督者？”齊沐小小地皺起眉頭，總覺得這個名稱似曾相識。他認真回憶了一遍小說中的各大場景，依舊沒記起哪里出現過這號人物。

    “等離開這座村莊之后，你就自己走吧。”趙云瀾驅散迷霧，向著進村的原路返回，“在此之前，你先跟好我。只要呆在我身邊，外面那些喪尸就不會來sao擾你。”

    “啊？”齊沐小跑兩步，跟緊趙云瀾的步伐。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他興奮得有點難以置信，轉眼就將“監督者”的事拋到了腦后。

    趙云瀾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跟他開玩笑，可是放過俘虜顯然又和他一貫的信條“一切向錢看”有所沖突。

    這個世界果然和他的小說不太一樣。

    “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去解決。”趙云瀾的眼底先后閃過一絲柔情和狠厲，淡淡地說，“帶著你很不方便，你自由了。”

    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的齊沐心情大好，喜滋滋地反過來安慰趙云瀾：“我覺得，你應該還是人類。如果是喪尸，就算還保留著部分生前的記憶，人類在他們眼中也只是食物。它們雖然還是人類的外表，但已經是不同的物種。”